次日,那只简陋的问匣里,竟然被塞进了上百张纸条。
有老农用歪歪扭扭的字迹问:“一年的束修,到底该收几文钱才算公道?”纸面粗糙,墨迹晕开,像是握笔的手在颤抖。
有大户人家的婢女托人代笔问:“我的妹妹,也能有机会识字读书吗?”字迹娟秀却拘谨,仿佛怕写错一个字就会被责罚。
甚至,还有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笺,上面是崔玿清隽的笔迹:“若革新之日终至,我辈当何为?”墨香清冽,字字如刀。
林昭然看着这些或粗糙或雅致的问句,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鲜活的渴望与信任,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她提起笔,蘸了蘸仅剩的墨,一滴殷红的血却从她冻裂的指缝中渗出,悄然滴落在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倔强的红梅,带着铁锈味的温热。
当夜,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伏在案上,口中不断溢出鲜血,那只握了五天五夜炭条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窗外,阿阮的歌声正唱到最高潮的那一句:“墨尽时,血来煮;声断处,魂不伏。”
郑十七惊惶地将她抱上床榻,回头时,泪眼模糊地看见,书案上,她写下的最后一封回信,正是给崔玿的。
上面只有一行字:“崔君问:当何为?答曰:先为一真人,再谈经世礼。”
他将那封信笺轻轻放回案上,叠在厚厚一沓已回覆的问答旁。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林昭然微弱的呼吸声,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然而,郑十七并不知道,就在这片死寂笼罩着小院时,门外那只由旧米箱改造的问匣,正被一只又一只伸来的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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