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乐抬起头,看着刘芯彤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陈科。他内心的防线,在那份属于警察的执着与渡异人的洞见双重冲击下,终于开始崩塌。
他颤抖着伸出手,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小小物事。
“这……这是我爹……当年留下的……日记本……还有……我后来偷偷录下的……张德海和人……说漏嘴的……录音……”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我……我信你们一次……”
刘芯彤郑重地接过那尚且带着体温的油布包,感觉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陈科眼神一凛,猛地转头望向卧室方向!
只见那床头柜上的铜质香炉,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纸灰被无形的力量激起,如同黑色的雪片,在空气中疯狂旋转!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暴戾、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森寒鬼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虚空中汹涌而出!
一个模糊的、由墨色和阴影构成的、穿着扭曲官袍的高大人影,在卧室中央骤然显现!
它手中握着一柄由怨气凝结而成的、滴着黑色液体的鬼头刀,发出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咆哮,目标直指——客厅里,刚刚交出证据的席乐!
“它要灭口!”陈科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挡在席乐身前!他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障凭空出现,迎向那劈砍而来的鬼头刀!
“铿——!”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在精神层面炸开!
光障剧烈晃动,陈科的身体微微一震,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那“阴差”虚影的力量,远超预期!
“它不是真正的阴差!”陈科咬牙,对着刘芯彤疾声道,“是《席方平》书灵碎片!它在依照故事逻辑‘演算’!席乐交出证据,寻求阳间法律,在它的‘剧本’里,就是背叛!它要执行‘故事’里的惩罚!”
刘芯彤瞬间明了!这碎片没有真正的善恶观念,它只是在僵化地复刻《席方平》的故事!
在故事里,席方平历经地府磨难最终昭雪,而在碎片的扭曲演算中,席乐寻求阳间法律,反而成了需要被清除的“变数”!
眼看那“阴差”虚影再次举起鬼头刀,更加狂暴的力量凝聚,陈科的光障已出现裂纹!
千钧一发之际,刘芯彤做出了决断!
她没有试图去攻击那无形的虚影,而是猛地举起手中那个尚且温热的油布包,对着那“阴差”虚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如同在法庭上陈述最终证词般的清叱:
“席正廉冤案!关键证据在此!人证物证俱全!阳间法律,足以制裁一切罪魁祸首!包括张德海,包括所有涉案之人!你的‘审判’,多余了!”
她的声音,带着刑警扞卫法律的绝对信念,带着对真相与公正的执着追求,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了那森寒的鬼气!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了随身携带的那本《聊斋志异》古本之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古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至《席方平》一篇!其上原本闪烁不定的墨迹,骤然稳定、加深!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代表着“故事”本身源初意志的柔和力量,自书页中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涟漪,轻轻拂过那狂暴的“阴差”虚影。
那虚影举刀的动作,猛地僵住!
它那由墨色和阴影构成的脸上,似乎露出了茫然、困惑,最终,是一种程序错乱般的挣扎。
陈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印变幻,口中诵念起玄奥的渡异秘文。那金色的光障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温暖的光丝,如同春蚕吐丝,温柔而坚定地缠绕上那“阴差”虚影。
虚影发出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尖啸,形体在光丝的缠绕下开始扭曲、淡化,那柄鬼头刀率先崩散成缕缕黑烟。
最终,在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充满遗憾却又释然的叹息声中,那“阴差”虚影彻底消散,化作一道精纯的、不再带有暴戾气息的墨色流光,投入了刘芯彤手中那本《聊斋志异》,《席方平》的篇目之上,墨迹彻底稳固,深邃如古井。
卧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森寒鬼气,瞬间消散一空。香炉停止了震动,纸灰飘落,房间恢复了死寂,却不再是那种诡异的死寂,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席乐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绝望的嘶嚎,而是带着巨大悲伤、后怕,以及……一丝微弱希冀的释放。
陈科缓缓收势,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
他走到刘芯彤身边,看着那本已然恢复平静的古书,又看了看她手中紧握的证据,轻轻舒了一口气。
窗外,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
陈科看着刘芯彤被晨曦微光勾勒出的、带着疲惫却无比坚毅的侧脸,轻声说道:
“你看,你守护的‘人的公正’,有时比我的‘渡化’更根本。”
刘芯彤握紧了手中的油布包,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没有回答。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在这一夜,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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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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