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疯了。
像是要把三百年前没流尽的血,一次性冲刷干净。
豆大的雨点砸在M7墓穴周遭的泥土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迅速被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灰色怨气吞噬。
公孙九娘的亡魂悬浮在怨气中央,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不再是哀怨,而是燃烧着炼狱之火般的恨意,死死锁定着陈科和刘芯彤,仿佛要将他们,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延续了三百年的血脉,一同焚为灰烬。
陈科周身的金光在磅礴鬼气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
他方才试图沟通的话语被硬生生打断,喉头甚至泛起一丝腥甜。
硬碰硬,绝非上策,这积累了三百年的血仇执念,其力量远超寻常异客。
“仇恨……只会孕育新的仇恨!”刘芯彤顶着那几乎令人魂魄冻结的森寒,大声喊道,她的声音在风雨和怨灵的嘶吼中显得微弱,却带着刑警特有的、穿透迷雾的坚定,“杀了他们,你的族人就能复活吗?你的痛苦就能减轻吗?”
“他们的后人……享受着祖辈掠夺来的福荫!他们……甚至遗忘!”公孙九娘的声音尖厉刺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遗忘,就是最大的背叛!唯有血……唯有血才能洗刷!才能让世人记住!”
怨气再次暴涨,化作无数双漆黑鬼手,铺天盖地般向二人抓来!鬼哭狼嚎之声直透耳膜,搅动人的心神。
陈科眼神一凛,知道言语在此刻苍白无力。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引动更多灵力对抗,而是双手印诀陡然一变,由守转引,由实化虚。
他周身的金光不再硬抗,反而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变得朦胧,变得虚幻。
“闭上眼睛,守住心神!”他对刘芯彤低喝一声。
下一刻,他以自身灵力为引,以这滔天怨气为墨,以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为卷,悍然构筑了一个庞大而逼真的——灵境幻术!
不是攻击,不是封印,而是……展示。
……
公孙九娘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模糊、扭曲,随即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
待她稳住魂体,发现自己已不在凄风苦雨的墓葬群,而是置身于一片虚无与真实交织的奇异空间。
她的面前,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一幕幕景象——
她看到了李默然,那个明史专家,并非在书斋里悠闲地品茶论史,而是在无数个深夜里,伏案疾书,眉头紧锁。
他翻阅的不仅是冰冷的史料,还有一卷卷泛黄的、记录着当年屠杀细节的地方野史和幸存者口述。
他在撰写一篇论文,题目赫然是《论明清易代时期地方武装的暴行与历史反思——以翠屏山惨案为例》。
他的手稿上,沾着泪痕。
他在一次次学术会议上,当着众多同行的面,为祖上的罪行公开忏悔,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景象一转,她看到了赵承安,那个古董商人。
他并没有躺在祖先掠夺来的财富上醉生梦死。
他耗费巨资,秘密从海外回购流失的、与明末那段历史相关的文物,并非为了牟利,而是为了建立一个私人纪念馆。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一幅残破的《流民图》,描绘的正是清军铁蹄下,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他常常对着那幅图发呆,眼神里是沉重的负罪感。
还有孙启明,那个地方志编纂。
他穷尽半生心血,不是在为祖上粉饰太平,而是走遍乡野,搜寻当年那场惨案中,被有意无意忽略的受害者姓名和事迹。
他编纂的新地方志里,专门开辟了一个章节,名叫《血色记忆》,将公孙家族以及其他遇难乡邻的名字、生平,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试图让这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冤魂,重见天日。
这些画面,无比真实,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如同巨锤,一次次砸在公孙九娘那被仇恨填满的魂体核心上。
她愣住了。
血色的瞳孔中,那燃烧了三百年的恨火,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那些她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之后,并非她想象中那般麻木不仁,纸醉金迷。
他们中,有人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用另一种方式,试图弥补,试图铭记,试图……赎罪。
“他们……他们……”公孙九娘喃喃自语,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
现实世界,墓葬群。
刘芯彤在陈科构筑灵境幻术的瞬间,就已明白他的意图。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利用这宝贵的间隙,再次掏出警务通。
雨水模糊了屏幕,她却毫不在意,手指在冰冷湿滑的屏幕上飞快操作,将搜索目标从“加害者后代”转向了“幸存者后代”。
这是一项更为艰难的工作,三百年的时光,足以磨灭太多痕迹。但她凭借刑警的韧性和权限,在海量的零散信息中艰难地筛选、拼凑。
终于,在陈科脸色越来越白,维持幻术显然已极为吃力的时候,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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