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史世光
东晋咸和八年,襄阳人史世光在武昌去世。第七日黄昏,沙门支法山在灵堂前诵念《小品般若经》,诵至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时,倦意袭来,不觉倚着蒲团小憩。
师父...
似有似无的呼唤惊醒了支法山。他抬眼望去,见烛火摇曳的灵位前竟凝着一抹青影。恰在此时,守夜的婢女张信提着灯笼进来添灯油,突然失手打翻了灯盏。
公子?张信颤声望着那青影。但见史世光身着生前最爱的月白深衣,腰间仍系着母亲绣的松鹤纹香囊,只是身形通透如晨雾。
阿信莫怕。世光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我本该堕入地狱,幸得支师父诵经超度。方才昙护、昙坚二位沙弥来接引,说要带我去第七梵天乐土。
支法山心中一凛。昙护、昙坚正是他去年病逝的两个小徒儿,未想他们在彼岸仍守着佛法。
世光转向张信:我生前供奉在寺里的那对经幡,可否劳你取来相送?他说话时,灵前的长明灯忽然爆出灯花,映得他眉目温润如生。
张信含泪应下,正要转身,却突然栽倒在地。支法山急忙上前探看,只见她气息全无,掌心的余温正迅速消退。
此刻的张信,正随时光飘向西北天际。她低头看见自己仍攥着世光的衣袖,而下方身躯还躺在支法山怀中。夜风过耳,竟带着檀香的气息。
抓紧幡杆。世光将一面青幡递给她。二人掠过重重山峦,最终停在一座琉璃色的青山前。这山透着莹莹青光,山间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梵唱。
登临山顶时,张信看见云海深处洞开一扇金玉天门,门前站着两位小沙弥——正是昙护、昙坚。他们接过世光手中的经幡,天门内顿时洒下万丈霞光。
世光将一粒青香放入张信掌心:代我供养支和尚。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告诉母亲,我在第七重天很好。
张信折返时,见手中青香化作流光消散。再睁眼,已是支法山禅房内,窗外晨光熹微。她摊开手掌,空无一物,却满室生香。
是梵香。支法山轻叹,世光果真去了色界天。
三人来到寺庙,见那对经幡仍系在梁柱上,只是昨夜无风,幡尾却绽开几处裂痕,恰似莲华初绽。更奇的是,张信怀中掉出个香囊——正是世光随身佩戴的那个,内里装着几粒乌沉香的余烬。
此后每逢清明,支法山都会在经幡下诵经。某日他忽然对张信笑道:昨夜世光托梦,说已在第七梵天闻法修行。这时梁间经幡无风自动,恍若故人颔首。
多年后,张信在支法山圆寂那夜,看见两道青光没入西北天际。次日清晨,小沙弥发现佛前供着的巴豆竟生出细小的新芽。
原来真正的超度,不在经文长短,而在念起时的那点慈悲。就像暗夜投石,虽不见涟漪,却惊动了整片星河的光影。
2、董吉
于潜县西郊的董家宅院里,每日破晓前总会亮起一盏青灯。三代奉佛的董家到了董吉这一代,诵经声愈发绵密悠长。这天清晨,他正诵到《首楞严经》中“若能转物,则同如来”时,木门被叩得震天响。
“董先生救命!”浑身湿透的何晃之兄跪在石阶上,“家弟中了山毒,眼看要不行了!”
董吉立即收起经卷。董何两家相隔六七十里,中间横着一条胥溪。时值五月梅雨,他们赶到溪边时,但见浊浪翻涌,前日尚可涉足的浅滩已被洪水吞没。
“这可如何是好!”何兄急得捶胸顿足,“方才过来时水才及腰...”
董吉望着对岸模糊的山影,想起何晃每月都会步行七十里来与他论经。那个总在袖中揣着蜜饯的汉子,说要让董吉尝尝修持之外的甘味。
“约定过午时便到。”董吉解开外衫,“救人如救火,岂能因水阻隔。”
他将经书仔细裹进油布囊,顶在头上,合掌祈请:“弟子今日渡水,不为己身,惟愿诸佛护持经卷,令垂危者得闻法益。”
初入急流,水势汹汹。董吉不识水性,却觉脚下似有依托。行至江心,本该没顶的急流,竟只漫过膝头。浊浪在他身前自然分开,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拨开洪涛。
登岸时晨光初露,他伸手探向头顶,心里陡然一沉——经囊不见了!
董吉踉跄回望,只见黄浪滚滚。这部祖父手抄的《首楞严经》,浸透三代人的虔诚,如今竟失落在洪流中。他朝着江水三拜,泪落如雨:“定是弟子诚心未至,故遭此失...”
何家宅院弥漫着苦涩药味。卧榻上的何晃面色青紫,气息奄奄。董吉跪在院中青石上,朝着西方顶礼忏悔。每声佛号都带着颤音,每叩首皆溅起水花。
正当他俯身再拜时,屋内忽然传来惊呼。众人抬头,见经囊端端正正置于佛堂高座,布袋干爽如新,仿佛从未沾过江水。
董吉疾步上前,解开经囊,经卷赫然在内,纸页弥散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他当即展卷诵经,声如清泉流淌。说也奇怪,诵至“观世音菩萨妙音迦陵频伽”时,何晃青紫的面皮渐转红润;念到“如幻三摩地弹指超无学”,榻上人竟微微颤动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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