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船长传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在刚刚因为找到所有幸存者而升腾起的喜悦之上。舵机故障,燃油告罄,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他们短时间内无法离开这座孤悬海外的荒岛了。暮色如同巨大的蝠翼,迅速合拢,将天地间最后的光明吞噬,只留下海浪拍打沙滩的永恒喧嚣,以及海风中夹杂的、来自岛屿深处未知黑暗的窸窣声响,更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寂静。
刚刚从海上炼狱挣脱出来的靳从起等四人,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完全褪去,便又蒙上了一层新的忧虑和茫然。困在岛上?这岛上一无所有,他们该如何生存?
然而,曹云飞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多年的山林狩猎生涯,早已将他锤炼得越是身处绝境,越是冷静沉着。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过眼前的环境——身后是搁浅的破碎船骸和那片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白光的沙滩;前方则是如同黑色巨兽般匍匐的、植被茂密的岛屿腹地;左侧是一片延伸到海中的、怪石嶙峋的礁石区;右侧则是一道不算太高、长满灌木的黑黝黝山脊。
“都别愣着!”曹云飞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和力量,“天马上就黑透了,必须先确保今晚的安全!所有人,听我安排!”
他的声音像是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不安。是啊,有云飞哥在,怕什么?山林里的黑瞎子、大海里的风浪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一个小小的荒岛?
“从起!”曹云飞首先点名,“你带大刘、二狗,立刻去把那破船残骸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给我拆下来!木板、钉子、绳索、帆布碎片,哪怕是一块铁皮,一个螺丝,都别放过!那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物资!”
“明白!”靳从起重重点头,立刻招呼大刘和二狗,转身就冲向那片搁浅的船骸。他们手里没有像样的工具,就用手掰,用脚踹,用捡来的尖锐石头砸,在渐浓的夜色中,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
“顺子!”曹云飞又看向另一个刚从岛上救下的船员,“你手脚麻利,跟老陈一起,回‘奋进号’上,把能搬下来的所有东西都搬下来!重点是食物、淡水、药品、火柴、还有工具箱!告诉范船长,稳住船,照顾好王叔他们,我们天亮后再想办法!”
顺子和老陈也领命,立刻登上小艇,朝着远处海面上那点微弱的船灯划去。
“于小海,大壮!”曹云飞最后看向跟自己一起救援的两人,“你们俩跟我来,咱们得在天黑透前,找个能遮风避雨、相对安全的地方扎营,还得找到淡水!”
“是!云飞哥!”于小海和大壮齐声应道。
曹云飞从“奋进号”带来的物资里拿出一把手电筒(电池宝贵,不敢多用),又别好了猎刀,带着于小海和大壮,毅然走进了那片通往岛屿深处的黑暗。脚下的沙滩很快被茂密的、带着尖刺的灌木丛和纠缠的藤蔓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植物味道和湿漉漉的泥土腥气。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在四周响起,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怪异的鸟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曹云飞走在前头,手电光柱如同利剑,劈开浓重的黑暗。他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耳朵竖立,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鼻子也在不断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他不仅仅是在找营地和淡水,更是在评估这座岛屿潜在的危险。
“注意脚下,可能有蛇。看着点树枝,别刮伤了。”曹云飞低声提醒着身后的于小海和大壮。他的山林经验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能通过植被的类型和长势,判断出哪里地势较高、相对干燥,哪里可能靠近水源。
他们沿着一条似乎是野兽踩出的小径,向岛内深入了约摸一里地。手电光扫过,可以看到两旁是高大的、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树木,巨大的板状根裸露在外,树上垂挂着密密麻麻的气生根和藤蔓,如同怪物的触手。
突然,曹云飞停下了脚步,手电光定格在前方不远处。“听!”他低声道。
于小海和大壮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风声、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他们隐约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潺潺的流水声!
“是水声!”于小海惊喜地低呼。
曹云飞点点头,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一股清澈的山泉从一面长满青苔的岩石缝隙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然后形成一条细小的溪流,消失在密林深处。
“找到水了!”大壮也兴奋起来。有水,就意味着生存的希望大大增加。
曹云飞却没有立刻上前,他用手电仔细照射着泉水周围,检查是否有动物足迹或者粪便,确认水源相对干净安全后,才示意两人可以取水。他自己则用手捧起一掬泉水,尝了尝,水质清冽甘甜,没有问题。
“营地就在这附近找。”曹云飞做出了决定。这里靠近水源,地势相对平坦开阔,而且背靠着一面巨大的岩壁,可以阻挡海风。他用手电光照向岩壁下方,那里有一处向内凹陷的、如同浅洞穴般的区域,虽然不深,但足以容纳十来个人躲避风雨,顶上还有突出的岩石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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