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极淡、历经十数年风雨仍未彻底散尽的血腥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由无数不甘与绝望凝聚而成的怨气,萦绕在这片废墟之上,平添几分阴森。
他走过了曾经的外门广场,那里曾是举行宗门大比、宣布重要命令、聚集数千弟子的热闹之地,如今只是一个长满齐腰杂草的荒芜平地。他也途径了曾经负责照料灵驹的马厩区域,那里只剩下一圈完全坍塌的石栏和几根被烧得焦黑的木桩,无言地标示着这里曾经的功能。
故地重游,满目疮痍,沧海桑田。
不过短短十余年光景,一个曾经统治一方、门下弟子数千的修仙宗门,便已彻底化作了历史的尘埃,被无情地淹没于荒草与时间之下。
没有唏嘘,没有感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林玄的神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深邃如同万古不变的古井,清晰地映照着眼前这片破败与死寂的景象,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如同一个彻底超脱出来的、冷漠的时空过客,行走在这片承载着兴衰更迭法则的废墟之上。
宗门也好,王朝也罢,兴盛衰亡,不过是天道循环中最寻常的一环,于历史长河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那些曾经在宗门内上演的恩怨情仇,那些为了资源、地位而进行的拼死争夺,如今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荒芜面前,显得是何等可笑、何等虚无。
唯有自身活到最后,唯有追寻那永恒不灭的大道,方是这茫茫仙途上,唯一值得坚守的真实,唯一的正道。
他最终伫立在一片最高的断崖之上,此处曾是宗门长老观测星象之地,如今只剩残垣。他静静地俯瞰着下方那巨大而彻底荒废的宗门遗址,山风吹拂着他朴素的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动他眼中那万古的沉静。
许久,他缓缓转身,决绝地不再多看一眼。
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因果,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埋葬于此地,与他再无干系。
他的长生路,永远在前方。
心念微动,崖下安静等待的黑鬃马似有所感,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与过去告别的嘶鸣,四蹄之下如有清风托举,身形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黑色流影,载着他迅速远离了这片承载着无数故事与毁灭的伤心之地。
速度比来时更快,方向明确而坚定,直奔向传闻中位于南方、更为辽阔繁华、修仙水平也整体更高的地域。
在那里,或许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探索,有更丰富的资源可供利用,以及……更多未知的、可能更适合他长期稳健潜修、不引人注目的环境。
青岚宗的杂役弟子林玄,早已“死”于十多年前那场战乱。
凡俗小镇的郎中林先生,也已“进山采药,归期不定”。
从现在起,他只是一个游历四方、资质平平、修为仅在筑基初期的普通散修。
他的气息在《龟息术》的玄妙作用下,稳定而“平凡”,毫不起眼。
但他的道心,在经过这一次故地重游的直观洗礼与淬炼后,却变得更加剔透明澈,更加坚定稳固,如同被拭去最后一丝尘埃的无瑕金丹,所有光华尽数内蕴,深藏于平凡之下,指向那不朽不灭的永恒。
宗门兴衰,不过弹指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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