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九年
料峭春寒又逢阴雨,冰冷的雨点像淬了毒的细针扎在皮肤上,带来钻心刺骨的痛。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寒意如同毒蛇钻进骨头缝里,几乎要将灵魂都冻僵。
“娘娘!奴求您了,别跪了!再跪下去,您这身子……如何熬得住啊!”桃红带着哭腔,扯着衣袖挡在闻不言头顶,拼命想为她遮挡雨水,雨水混着泪水从她脸上划过,模糊了视线。
那雨,又急又猛,铺天盖地,正如那道抄家的圣旨,毫无征兆地劈下,将整个闻家打入无底深渊。
“娘娘,我们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老夫人交好,不会不管的,一定不会的!”
“没用的……”闻不言张口,沙哑且虚弱的声音响起。“他连查……都不屑查,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扣下来,闻家……怕是早就是他眼中钉,肉中——”
“娘娘——”桃红凄厉的哭喊划破雨幕,死死抱住闻不言骤然软倒的身体。她呜咽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闻不言背起来,瘦小的身躯在狂风暴雨中踉跄前行,全然不知身后流淌了一路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的越来越淡。
镇远将军府
朱漆剥落的大门紧闭,苏晚疾身着蓑衣,头戴斗笠,一手提着红缨枪,大马金刀跨坐在闻府大门前。另一手端着碗热腾腾地豆浆打着圈喝,身后还站着一个侍女。前来抄家的人马一见这架势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领头的人。
姜云岫勒住缰绳,他未撑伞,只着一件厚重的蓑衣,斗笠压得极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和蓑衣不断淌下。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不疾不徐地踏上了将军府的石阶。
铮——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沉闷的雨幕!红缨枪枪尖寒芒,自下而上直指他咽喉。
“保护大人——!” 跟随而来的官差骇然失色,几乎在同一瞬间,无数柄腰刀、长矛齐齐出鞘,森寒的兵刃瞬间划破雨帘,对准了檐下那个悍然持枪的身影,双方僵持不下。
“我奉陛下口谕抄家,镇远将军府是要抗旨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穿透雨声清晰的传入苏晚疾的耳朵里,如同淬了冰似的,比阴雨都冷。
“镇远将军府一门忠烈,靠着累世军功才有今日之爵位。你们指认皇后谋害皇嗣可有实证?大理寺三司可曾会审?若无实证、无程序公正,大人今日前来,是想要陛下背负残害忠良之后、欺凌孤寡遗孀的千秋骂名吗?”苏晚疾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中气不足,却字字清晰,直指核。
“闻小姐这是在教我做事吗?”姜云岫冷笑一声。
苏晚疾咽下最后一口温热的豆浆,侍女接过苏晚疾递过去碗。只见苏晚疾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手中的红缨枪依旧抵着姜云岫的咽喉。厚重的蓑衣将苏晚疾遮得严严实实的,斗笠下只露出半张脸。苏晚疾将斗笠往上抬了抬,露出整张脸。
“只是提醒大人,还是得按章程才是。”一双清冽的丹凤眼,没有丝毫惧色,迎上姜云岫审视的目光,警告之意毫不掩饰。
“我今日携陛下口谕,闻小姐所谓的章程一日不达,我还得等这一日不成?”
“正是。”苏晚疾佯装听不懂姜云岫话里的讥讽之意:“您也说了,只是奉陛下口谕行事,抄家可不是一道口谕就行的。圣旨过中书后门下最多明日便有结果。凡事皆有变数,王爷不妨等上一等。”
“闻小姐,抗旨可是大罪。”
“旨?哪有旨啊?”苏晚疾脸上满是困惑,她收起红缨枪,上前一步,压下斗笠低声道:“大人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没有板上钉钉的实证,贸然动这满门忠烈、功勋卓着的将门遗孀……会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陛下一时气糊涂了,您也糊涂了吗?再说了陛下怪罪下来,那也是我抗旨,与大人何干?”
姜云岫似被说动了一般,转身回到马上,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调转方向。
“围起来!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命令冰冷,却终究不是破门而入。
苏晚疾看着黑压压的官差迅速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直至傍晚,雨越下越大,甚至刮起了大风。雨水吹入檐下,苏晚疾措不及防吸了口凉气,猛地咳起来。
“小姐!”
“晚丫头!”
柳绿连忙拍着苏晚疾的背顺气,贾如玉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烟的汤汁出来,正好听见,惊呼一声:“晚丫头,先把姜汤喝了,快,别凉着了。”
“祖母怎么样了?”
“母亲醒了还算精神,没跟母亲说现下的事,只说抄家的明日来。”贾如玉将炉子放在苏晚疾手里,摸着她冰冷的手,心里百感交集:“明日若是圣旨下来还是抄家,你就只管说是我逼着你干的,把自己摘干净。”
“大伯母宽心,我相信言姐姐的为人,大理寺定会还言姐姐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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