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山林,也将转移队伍前行的山路变成了泥泞不堪的沼泽。
队伍像一条受伤的巨蟒,在崇山峻岭间艰难地蠕动着。战士们搀扶着群众,推拉着装载物资的独轮车和骡马,每一步都陷在深及脚踝的泥浆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担架队更是举步维艰,四个人抬一副担架,在湿滑陡峭的山路上,需要付出数倍的力气才能保持平衡,不时有人滑倒,又咬着牙爬起来,死死护住担架上的伤员。
悲壮的口号声早已被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取代。寒冷、饥饿、疲惫,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咳嗽声、骡马疲惫的嘶鸣,交织成一曲艰难行军的交响乐。
刘肖走在队伍的中段,他的军装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帽檐不断流下。他脸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队伍和周围的地形。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白建生的部队绝不会坐视他们转移,楚材的报复和那个神秘的“北边来人”也如影随形。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周文带着政工人员穿梭在队伍中,嘶哑着嗓子不断鼓劲:“同志们,加把劲!翻过前面那座山,我们就休息!”
“老乡们,坚持住!红军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但那份坚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程铁军带着一营的精锐,时而冲到队伍最前面开路,清除障碍,探查敌情;时而又折返,帮助抬担架,推陷在泥坑里的车辆。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雄狮,浑身沾满泥浆,吼声却依然洪亮:“一营的!都给我精神点!拿出野猪岭突围的劲头来!”
赵立仁和他手下幸存的几名特战队员,则如同幽灵般散布在队伍外围的密林中,警惕地注视着一切风吹草动。陈启明的落网和“北边来人”的逃脱,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捡到的诡异徽章,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暗处存在的巨大威胁。
苏湘云和医疗队的人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行军途中,不断有伤员因为颠簸和恶劣天气而情况恶化,也有体弱的群众病倒。他们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进行紧急处理。药品在迅速消耗,尤其是消炎药和退烧药,已经所剩无几。苏湘云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疲惫,但她指挥若定,眼神始终坚定。
李德明默默地走在队伍里,拒绝了警卫员的搀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雨水和汗水模糊了他的眼镜。他看着眼前这一切:战士们用身体为伤员挡雨,干部把干粮让给群众,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但又被所有人坚信的未来。他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这与他坐在办公室里构想的“革命高潮”、“积极进攻”截然不同。革命,原来是如此的沉重、具体,充满了泥浆和鲜血的味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过去信奉的那套东西,是多么的苍白和可笑。
……
就在转移队伍在雨中挣扎前行时,石江村已落入敌手。
白建生站在原本属于刘肖的指挥部里,看着空荡荡、被打扫得一干二净的房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精心构筑的包围圈,到底还是让这条大鱼溜了。
“总指挥,村里搜遍了,一粒粮食都没找到,水井也被填了几口,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毁掉了。”一名参谋报告道。
“好一个空室清野!”白建生冷哼一声,“刘肖,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锁定在黑风岭方向:“他们带着那么多累赘,走不快。命令黄德贵独立营,立刻轻装出发,沿小路穿插,务必在落马坡一带堵住红军主力!命令三师、五师,左右包抄,压迫其空间!我倒要看看,他刘肖背着这么个大包袱,能跑多远!”
“是!”
楚材也来到了石江村,他的手臂还用绷带吊着,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苍白。“剔骨行动”的失败和陈启明的暴露,让他损失惨重,颜面尽失。他仔细检查了赵立仁抓捕陈启明的砖窑,又去看了“北边来人”遭遇伏击的医疗所附近。
“赵立仁……刘肖……”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对方反应之快,下手之狠,超出了他的预计。
“楚主任,‘深渊计划’下一步……”一名手下低声请示。
“计划不变!”楚材嘶声道,因为激动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嘴角抽搐,“刘肖必须死!这支红军必须被消灭!通知我们的人,紧紧咬住他们!利用一切机会,散播恐慌,制造混乱!还有,想办法找到那个‘北边来人’,告诉他,我们可以合作!目标是一致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重点注意他们的后勤,尤其是医疗队!那是他们最脆弱的一环!”
……
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渐渐变小。转移队伍终于抵达了预定的第一处宿营地——一个位于山谷深处,相对隐蔽的小村落,名为坳底村。村子很小,根本无法容纳近万人的队伍,大部分人员只能在村外的山坡、林地露天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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