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这一趟终南风雪行,收获之丰厚,足以震动整个武林。
丹田内那枚沉寂却又蕴藏着破界之能的“界匙”,怀中记载《辟邪剑谱》的袈裟包裹着,《九阴真经》遗刻残篇——“螺旋九影”、“易筋锻骨章”、“点穴篇”、“解穴秘诀”、“大伏魔拳”……任何一样流传出去,都足以在江湖掀起滔天血浪,引得无数豪强竞相争夺。
可此刻,岳不群心头奔涌的,并非开宗立派、称雄武林的狂喜。
一股远比武功秘籍更炽热、更纯粹的情感,如同沉寂的地火骤然喷发,瞬间焚尽了所有对神功的算计。
归家!回到华山!回到宁师妹身边!
这念头如此灼烫,以至于那沉甸甸的旷世奇缘所带来的兴奋,亦在这刻骨思念前黯然失色。
他日夜兼程,踏雪无痕的身法催至极致——紫气缭绕的身影在莽莽雪原上掠过,只留下淡得瞬间便被风雪抹平的痕迹……
同一时刻,华山之巅,玉女峰宗庙内。
檀香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静静浮动缭绕。
宁中则独自跪在蒲团上,父亲宁清林的灵位牌位静立前方。
烛火跳动,映着她苍白却清丽依旧的侧脸轮廓。
“爹爹……“她的声音在空旷庙宇里轻轻响起,带着一丝竭力压抑的委屈,“您在天之灵可得评评理。师兄他只给您守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孝,就……就偷偷溜下山去了!哼!“
她如同幼时向父亲告状般微微撅起嘴。
可那嗔怪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深沉无尽的理解与忧虑覆盖。
“不过,爹爹,“她语气柔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师兄向来有分寸,行事必有缘由。此番不告而别,定是遇上了非他不可的要紧大事。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千万别怪罪他,好吗?“
她顿了顿,目光凝望着灵位,像是在寻求某种宽恕与印证,“再说,我们江湖儿女,爹爹您……也不会真计较这些繁文缛节的,对吧?“
这话语既是为岳不群开脱,亦是支撑自己独守空闺数月的心柱。
“呵呵!“一声苍劲浑厚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庙堂中响起,惊得宁中则倏然转头。
风清扬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须发如雪,青衫磊落,深邃眼眸里带着几分洞悉的促狭。
“宁丫头啊宁丫头,你这番话若叫你爹泉下有知,怕是要捻着胡子再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喽!“
“风……风师叔!“宁中则脸颊瞬间红透,羞得恨不能把整个人缩进地缝里去。
风清扬眼中笑意更深,却也不再调侃。
他缓步入内,取过三支线香就着长明灯火点燃,对着宁清林的灵位肃然躬身三拜,这才稳稳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中,他转身看向依旧窘迫低头的宁中则,沉声问道:“宁丫头,那浑小子……究竟下山干什么去了?连个口信都没留下?“
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关切,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宁中则抬起头,眼圈微红,眼神却清澈见底:“风师叔,我……我真不知师兄去做什么了。“
风清扬目光如电扫过她:“哦?连你也不知?呵呵,你就这么信他?不怕他在外惹是生非,或是……“
“我相信他!“宁中则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师叔的话语。
她挺直背脊,目光灼灼迎向风清扬,“无论师兄做什么,我都信他必有道理!“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风清扬一时语塞,心头泛起复杂滋味——欣慰之下,是隐隐的担忧。
他沉默片刻,终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然而宁中则脸上的笃定并未持久。
她秀眉慢慢蹙起,手指无意识绞紧了衣角,声音渐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过……师兄那人……看到漂亮女子,眼珠子恨不得钉在人家身上!油嘴滑舌!一去数月杳无音信……该不会真被哪个山下的狐媚子勾走了魂吧?“
她倏然抬头看向风清扬,眼中满是委屈的警惕,“若真如此……风师叔,您可得替我做主!我和……我和这孩子,绝不原谅他!“
风清扬:“……“
纵横江湖的剑圣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几下。
他活了偌大年纪,头一遭被晚辈这般闺阁怨怼噎得哑口无言。
看着宁中则委屈、担忧、凶狠交杂的神色,他张了张嘴,竟半个字也未能吐出。
风清扬深吸一口寒冽的空气,目光落在宁中则那已明显隆起的小腹上,语气转为郑重:“好了,莫胡思乱想。你身怀六甲,玉女峰山高风寒,此处阴冷,不宜久待,更不该忧思过甚。“
宁中则却缓缓摇头,面上小女儿情态褪去,换上掌门夫人的沉稳:“风师叔好意,我心领了。但……不行。“
她目光扫过清冷的宗庙,“如今山上山下,皆信掌门在此闭关清修。我若不来,时日一久,人心浮动,于门派根基有损。“
“哼!“风清扬须眉因怒意颤动,“这浑小子!临走还要你替他遮掩,受这等辛苦!待他回来,老夫非得敲断他两条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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