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队开拔不久,庞令明就找到炎思衡,开始商讨前往西北特辖区的计划。
庞令明的身材不算高大,却精悍得像戈壁滩上的胡杨,皮肤黝黑皲裂,一双眼睛锐利得能穿透风沙,仿佛天生就是为这片苦寒之地而生。
他是田穰苴的旧部,出身柱州军团,曾常年巡弋于柱州与西北特辖区交界的漫长边境线,对那里的每一条暗径、每一处水源、甚至每一处地方豪强家族都烂熟于心。
“大人,想要前往西北特辖区,大路是肯定不能走,那里必定遍布魔族的眼线。出了罗亚,现在只有翻越‘死亡之脊’山脉,借道山间猎户和走私贩子踩出的隐秘小径,才能避开大部分的魔族耳目。”庞令明的声音沙哑,他粗糙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划过一条曲折到令人头晕的线路,“之后,我们将进入撒曼行省东缘的‘枯骨沙漠’,那里人迹罕至,就算是以前,我们的巡逻队也极少深入,估计魔族巡逻队更加不会理睬。所以,进入沙漠后,我们只能依靠零星的绿洲进行补给,昼伏夜行,才有一线可能悄无声息地抵达。”
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死亡之脊”山势陡峭,小道年久失修,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枯骨沙漠”更是生命的禁区,昼夜温差极大,流沙、毒蝎、缺水……每一样都能轻易夺人性命。
炎思衡看着地图,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就按照这条路线出发!”
艰苦的征途,也是意志的淬炼!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征途当中的艰苦,仍然远超想象。
“死亡之脊”的山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万丈深渊,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士兵们手脚并用,艰难攀爬,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不时有碎石滚落,坠入深渊,久久听不到回音,令人心惊肉跳。
庞令明在最前方引路,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而稳健。炎思衡和高孝伏一前一后,紧紧跟随,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激励着士卒。
翻过山脉,迎接他们的是无边无际的“枯骨沙漠”。
白昼,烈日将黄沙烤得滚烫,热浪扭曲了视线,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
他们只能躲在极其简陋的沙丘背阴处,用粗布勉强遮蔽毒辣的阳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沙尘。淡水变得比黄金还珍贵,每人每天只能分到极小的一份,嘴唇干裂起泡,喉咙如同着火。
夜晚,气温骤降,呵气成霜。寒冷刺骨,战士们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抵御严寒。沙漠之夜并不寂静,风中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恐怖。
全程昼伏夜出,依靠星辰和庞令明的记忆辨认方向。每一次发现地图上标记的绿洲,都如同在地狱边缘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一点点浑浊但甘甜的水源,几丛顽强的沙枣树,就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全部希望。
庞令明不愧是“活地图”,他对绿洲位置的判断精准得令人叹服。往往在队伍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总能指着前方某个毫不起眼的沙坳说:“就在那里,拐过去就有水。”
炎思衡每隔几天,就会小心翼翼地放出一只精心携带的信鸽,绑上简短的密报,告知哈里奥的守军,他们仍在前行的大致方位。
但这联系十分脆弱。
信鸽能否穿越茫茫沙海和魔族控制区已是未知数,更何况他们的位置在不断移动。
半个多月后,当最后一只信鸽带着炎思衡的书信扑棱棱飞向黑暗的夜空,最终消失在南方。
自此,炎思衡这支深入敌后的孤军,与哈里奥大本营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彻底成为了浩瀚沙海中的一粒尘埃,生死不明,存亡未卜。
超过一个月的非人跋涉,一万五千精锐只剩下一万多人,而且大多已是人困马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和风霜刻痕,但眼神却在苦难的淬炼下变得越发坚韧如铁。
终于,在一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蹒跚着爬上一座巨大的沙丘。
庞令明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激动:“大人,到了!下面就是撒曼行省的地界!”
所有人心头一凛,强打起精神,极目远眺。
微弱的晨光开始勾勒出地平线的轮廓。但是,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希望的曙光,而是彻底的绝望!
远处,一座本该飘扬着帝国战旗的边境哨塔,此刻却赫然悬挂着一面狰狞的旗帜——漆黑的底色上,用暗红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扭曲、痛苦、仿佛在无声尖叫的骷髅图案!
魔族的旗帜!
那面旗帜在荒凉的晨风中懒洋洋地飘动,像是对他们这一个月来所有苦难和牺牲最恶毒的嘲讽。
“完了……撒曼……撒曼也丢了……”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士兵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沙地里,声音带着哭腔,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连续的艰苦行军所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引爆,士气瞬间跌落谷底。就连一些老兵,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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