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站在那家名为“暹罗古物”的小店门口,手心微微出汗。三个月前,她就是从这里请走了那尊古曼童。店主阿赞明曾郑重叮嘱:“每月初一供新鲜果汁,不可间断;若应允了任何物品,务必兑现,孩童最重承诺。”
当时李月正经历人生的低谷期——工作不顺,感情受挫,三十岁生日那天独自在家喝掉半瓶红酒后,她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古曼童的传说。据说这些经过佛法加持的婴灵能够帮助供奉者改善运势,带来守护。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太需要某种寄托,她找到了曼谷唐人街这家隐秘的小店。
“他叫小善,生前是个三岁的男孩,因病早夭。”阿赞明将一尊约二十厘米高、金色表面的孩童塑像交到她手中时,语气温和却严肃,“请善待他,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
李月点头应允。临走时,她注意到小塑像旁放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老虎,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可爱。她随口说:“下次我来给他带新玩具,这种布老虎现在很少见了。”
“他一定会很高兴。”阿赞明微笑。
起初的几周,李月确实严格遵守规矩。她甚至专门收拾出客厅一角作为供奉台,每天上班前都会换上一杯新鲜橙汁。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灵验,她的工作渐渐顺利起来,还意外获得了一个晋升机会。慢慢的,生活琐事一多,她开始偶尔忘记换果汁,月初的供奉也拖到月中。
至于那个买玩具的承诺,早被她抛在脑后。
直到昨晚。
李月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清晨曼谷的微风,而是回想起昨晚的经历。第一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公寓门口的水泥地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幸运的是,她习惯在门垫下藏一把备用钥匙。她困惑地开门进屋,检查门窗——全都锁得好好的。一定是最近太累梦游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但第二次被冷醒时,她彻底慌了。这一次,备用钥匙不见了,她被困在门外。凌晨三点,穿着睡衣在楼道里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跑到楼下便利店,求店员借电话打给住在附近的哥哥。哥哥赶来时一脸困惑与担忧,她只说自己可能得了梦游症。
回到屋内,李月不敢再睡,坐在沙发上直到天明。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供奉台上。小善的金色塑像静静立在那里,旁边是已经干涸发霉的果汁杯。她突然想起那个被遗忘的承诺,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叮铃——”
店门上的铃铛响起,打断了李月的回忆。阿赞明从里间走出来,看到李月和她手中崭新的玩具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小姐,好久不见。小善最近还好吗?”
李月尴尬地点头,将玩具盒放在柜台上:“我来履行承诺,给小善买玩具。”
盒子里是一只精致的遥控汽车,红色外壳,闪闪发光。阿赞明看了一眼,轻轻摇头:“玩具很好,但迟了三个月。孩童的心,受伤容易,治愈难。”
“那我该怎么办?”李月急切地问,“昨晚的事,是不是因为...”
阿赞明示意她坐下,倒了两杯茉莉花茶。“跟我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
听完李月的叙述,阿赞明沉默片刻。“小善不是恶意。他只是个孩子,感到被遗忘和欺骗。你答应他的事没有做到,他只能用孩子的方式提醒你。”
“他把我移到门外?”
“更像是引导你的梦境。”阿赞明纠正道,“古曼童的力量在于影响气场和意识,而非物理移动。你的潜意识感知到他的不满,创造了这些经历,以此警告你违背承诺的后果。”
李月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我现在补上玩具,还来得及吗?”
“礼物不在贵重,而在心意是否真诚。”阿赞明站起来,“你等一下。”
他走进里间,几分钟后拿着一个小木盒出来。“这里面是特制的圣粉和一段经文。今晚你将玩具供奉给小善时,用圣粉在供奉台周围画一个圆圈,念诵经文表示歉意。最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不可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必须兑现。”
李月郑重接过木盒:“我会的。谢谢阿赞明师父。”
“还有一件事,”阿赞明叫住正要离开的李月,“小善生前最爱的是他母亲缝制的布老虎,那是他唯一拥有的玩具。你答应给他买玩具时,他可能想起了那只布老虎。”
这句话让李月心头一颤。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将小善视为一个曾经活过的孩子,而只是一个能带来好运的“物品”。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李月精心布置了供奉台。她将遥控汽车放在中央,用圣粉仔细画好圆圈,然后点燃香烛,开始念诵阿赞明教她的经文。烛光摇曳中,她似乎看到小善的塑像微微发光,也许是错觉,但她感到房间的气氛变得柔和起来。
“小善,对不起,姐姐忘了答应你的事。”她轻声说,仿佛面对一个真实的孩子,“以后不会了。这个汽车希望你喜欢,如果你更想要布老虎,我也可以学着做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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