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白《行路难·其一》
密室中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油灯那一点昏黄的光晕,在老妪沟壑纵横的脸上剧烈摇曳,将她那双陡然间清澈得骇人的眼眸衬得如同古井深潭,幽不见底。
“年轻人…你…是不是也…在找那些东西?”
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在荀渭的心头。
也在找?一个“也”字,道尽了无限凶险与过往烟云。
荀渭的心脏在胸腔内沉稳地搏动,面对这近乎图穷匕见的质问,他脸上并未洇开半分惊慌。历经两世生死,看透人心鬼蜮,更身负墨家钜子千钧传承,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言语轻易撬开唇关的少年。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速度,合上了手中那本承载着神工坊惊世智慧的黑色书册。指尖抚过冰凉柔韧的封皮,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老妪那似乎能洞穿灵魂的注视。
“老人家,”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在这狭小空间里清晰回荡,“我在找的,是真相。是害我家破人亡、沉冤莫白的真相,是这煌煌青天下、万里山河间,一切动荡与不公的根源。至于您所说的‘东西’…”
他略微停顿,眼眸深处似有寒星闪烁,“若它们与这真相有关,是斩破迷雾的利刃,而非带来灾厄的祸根,那我便不会错过。若它们只是引来豺狼觊觎的腥膻,那不知也罢。”
他的回答,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镔铁,滴水不漏。既未承认,也未彻底否认,反而将问题如同抛还一块烫手山芋般掷了回去,更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道——求真相,卫苍生,而非单纯追逐力量或秘宝。
老妪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久到那盏油灯的灯花都爆开了一次。她那双眼底,浑浊与清澈交替变幻,最终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微光,那里面有审视,有追忆,有难以言说的沧桑,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岁月磨灭了的欣慰?她干瘪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能成形的笑,最终化作一声沉埋心底多年的叹息,悠长而苦涩。
“真相…”她喃喃自语,声音飘忽如同呓语,目光移向那跳跃不定的火苗,仿佛透过它看向了遥远的过去,“往往比那些‘东西’更沉重,更伤人…能压断人的脊梁,也能焚尽人的魂灵。”
“神工坊…皇陵…守陵人…轰轰烈烈,终究都成了镜花水月,过往云烟。”她的声音里浸透着一种看尽兴衰的疲惫,“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非幸事,是催命的符咒啊…”
她似乎不再执着于试探荀渭,也不再解释自己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失语(将他误认为守陵人),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心灰意冷的倦怠。
荀渭心念电转。眼前这老妪,绝非她表现出的那般孱弱无助。能在这荒山古祠的密室中茕茕独居几十载,其心志之坚韧,远超常人。她知晓神工坊核心秘辛,甚至可能亲眼见过所谓的“钥匙”或“星轨”。她方才的试探,究竟是出于自保的警惕?还是…另有一番深意?
他暂且压下翻腾的疑虑,决定以诚相待,但核心之秘,仍需深藏。他需要从她这里,撬开更多被封存的往事。
“老人家,”他语气放缓,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您可知晓,当年如鬼魅般突袭神工坊、祸乱皇陵的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们疯狂寻找的‘钥’与‘星轨’,又到底是何等事物?”
老妪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缓缓摇头,声音愈发低沉:“老婆子我…只是个负责洒扫庭除、身份最低微的婢女,连靠近核心工坊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能知晓那般惊天动地的机密…”
她喘息了几下,才继续道:“…只隐约记得,偶尔夜深人静,能听到几位心绪不宁的大师傅,借着酒意低声争辩…说那‘钥’…并非人间凡铁所铸,而是…开启‘天外天’的凭证…至于那‘星轨’…似乎…是某种…用来定位和引导‘天外天’磅礴伟力的神秘图谱…”
天外天?!又一个远超想象的词汇,如同惊雷炸响在荀渭脑海!
他瞬间联想到“星枢”与“墟”!难道这所谓的“天外天”,就是指那些非人造物、蕴含着匪夷所思力量的“墟”?“钥”是进入或控制“墟”的枢纽,而“星轨”便是寻找、乃至驾驭其力量的路径与导航图?
那些神秘黑衣人的终极目标,果然是那些散落于世、蕴含着毁灭与新生之力的“墟”!
“那您可知,如今这世上,可还有神工坊的零星传承遗留下来?或者…当年那般浩劫之下,还有哪些人可能侥幸逃出生天?”荀渭换了个角度,追问幸存者的线索。
老妪再次摇头,脸上悲戚之色更浓,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没了…都没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血把地都染红了…就算当时真有那么一两个命大的侥幸挣脱了罗网,几十年过去了…风霜雨雪,人心鬼蜮…也早已物是人非,零落成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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