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雨更急了，打在窗棂上像有人在擂鼓。岳飞望着案上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少年时母亲在他背上刺字的疼。“尽忠报国” 四个字，针针见血，可那时他不懂，忠不是愚钝，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国不是金銮殿上的龙椅，是田埂上的炊烟，是孩童手里的麦芽糖，是万千百姓眼里的光。
所以当何铸再次逼问时，他眼底的火突然亮了。那火里有朱仙镇的战魂，有黄河的浪涛，有无数双盼着 “王师北定” 的眼睛。他不怕镣铐，不怕密信，只怕这雨下得太久，把 “还我河山” 的墨迹都泡淡了。
“要定罪，” 他缓缓抬头，铁链的寒光映在瞳仁里，竟烧起细碎的火星，“便定我‘未灭金贼’之罪，定我‘未复中原’之罪 —— 但这‘谋反’二字，便是钉进我骨头里，也断断容不下！”
心口的金板烫得更烈了，像孝娥在他耳边说 “莫怕”。岳飞挺直脊背，雨水从囚帽边缘滑落，在下巴尖凝成的水珠坠下时，他忽然笑了 —— 那笑声里有枪尖挑开乌云的脆响，有战鼓震碎长夜的轰鸣，更有一个武将对这片土地最深的眷恋。
烛火 “噗” 地矮下去，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何铸看着岳飞手腕上的战纹 —— 那纹路在镣铐磨出的血痕里愈发清晰，竟慢慢浮起火星，把铁镣都烧得泛出红光。
而相府的玉佩此刻正发出细碎的 “咔嗒” 声，秦桧看见自己映在玉面上的影子，嘴角的笑纹里爬满了水纹，像要把整个人都泡成冰冷的墨汁。雨还在下，大理寺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混着镣铐的撞击声，倒像谁在为一场即将熄灭的火，敲起了送葬的鼓。
可岳飞知道，有些火是浇不灭的。就像朱仙镇的战鼓永远震在人心上，就像 “还我河山” 的字迹早刻进了中原的泥土里，哪怕他的血肉燃尽了，那点火星也会顺着昭雪金板的暖意，顺着百姓心口的念想，在某天夜里重新烧起来，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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