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被母亲桑叶和闻讯赶来的部落巫医搀扶到了一旁。巫医熟练地为他清洗伤口，敷上止血生肌的草药，用干净的麻布仔细包扎起来。小腿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相比于体内气血的剧烈消耗和精神上的疲惫，这点皮肉伤反而算不得什么。
他靠坐在一块大石旁，低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般落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不再是以往的漠然或怜悯，而是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解、好奇，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敬畏？
他从未被如此多的人同时注视过，尤其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那是被正视的感觉，是凭借自身力量挣来的一丝尊严。
“禹…你…你没事吧？”一个怯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禹抬头，看见是石墩子，那个同样拥有青纹、平日和他一样沉默寡言的敦实男孩。此刻，石墩子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禹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皮外伤。”
石墩子用力点头，笨拙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你真厉害！我…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曾几何时，“像禹一样”是部落里对资质低下者最无奈的形容。而此刻，从石墩子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含义。禹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心中微微一动。
这时，又有几个平日几乎不会正眼看他的少年少女凑了过来，小声地表达着关心和惊叹。他们的态度依旧有些拘谨和生疏，但那种隔阂感，明显减弱了许多。
就连之前嘲讽他最厉害的石勇，在被人扶下去休息时，目光扫过禹，虽然依旧带着不甘和别扭，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讥讽的话语，只是复杂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世界的规则，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实力，是赢得尊重最直接的方式。
父亲石林在处理完荒斗的事宜后，也大步走了过来。他在禹面前站定，黝黑的脸上表情依旧严肃，但那双常年被生活压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禹从未见过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粗糙宽厚的大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禹的肩膀。
这一拍，胜过千言万语。那其中蕴含的，有担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骄傲。
禹鼻子微微一酸，连忙低下头，掩饰住有些发烫的眼眶。
“好好休息。”石林沉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去安排第三场荒斗的事宜了。但他的背脊，似乎比往常挺直了一些。
桑叶守在禹身边，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他额角的冷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嘴角却带着笑：“傻孩子…傻孩子…吓死阿妈了…可是…可是阿妈为你高兴…”
感受着家人的温暖和族人态度的微妙变化，禹心中百感交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那道变得深邃、边缘浮现银丝的蛮纹。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道神秘的七彩光芒，源于青铜碎片，源于噬荒诀…
他悄悄运转起噬荒诀，试图汲取周围空气中稀薄的能量来恢复体力。然而，刚一运转，眉心便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精神力消耗过度带来的空虚感阵阵袭来。刚才的战斗，尤其是最后时刻超负荷的感知和闪避，几乎将他的精神和体力同时榨干。
他不得不放弃，只能依靠身体本能缓慢恢复。
就在这时，一名大祭司身边的随从快步走来，低声对桑叶说了几句。桑叶连忙点头，对禹说道：“禹儿，大祭司让你过去一趟。”
禹心中一凛，在母亲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大祭司所在的祭坛石屋走去。
再次踏入这间昏暗、弥漫着草药和烟熏气息的石屋，禹的心境与以往截然不同。大祭司依旧盘坐在火盆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显得格外深邃。
“坐。”大祭司指了指面前的兽皮垫。
禹依言坐下，垂首恭敬道：“大祭司。”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额间的青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
良久，大祭司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的蛮纹…最近可有异常？”
禹心中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而出祭典那日的异象和青铜碎片的秘密。但话到嘴边，他想起了大祭司最初的警告和遗迹中那位前辈笔记里隐含的危机，强行压下了冲动，低声答道：“回大祭司，弟子…弟子只是近日修炼蛮呼吸法，感觉比以往顺畅了些许…”
大祭司目光如炬，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但他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顺畅些许？方才你与黑烈交手，那份感知和反应，绝非寻常蛮呼吸法所能企及。”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青石部落的蛮纹之道，传承自古，赤橙黄绿蓝靛紫，阶位分明。但古老的兽皮卷上曾有模糊记载，在更久远的时代，蛮纹…并非一成不变。有极少数天赋异禀者，或因特殊际遇，其蛮纹可产生变异，拥有超越本身品阶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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