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睁大眼:“可他是用邪法……”
“所以他成不了真龙。”梵清慧转过身,目光如剑,“邪不胜正,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岳再兴武功再高,行事若入魔道,终将自取灭亡。”
她走回案前,重新跪坐:“但佛门经此一役,已伤元气。”
“静念禅院需要十年休养,宁真人留下的空缺,短时间无人能补。”
“那我们……”
“等。”
梵清慧吐出这个字,眼中闪过深邃的光。
“等岳再兴自己露出破绽,等那些被他武功震慑的势力回过神,等天下人看清,霸者终究不是王者。”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但这段时间,佛门不会什么都不做。你即刻下山,联络李世民。”
师妃暄一怔:“李阀?”
“不错。”
梵清慧将一枚玉符推到她面前。
“这是当年佛门与李渊约定的信物。”
“你带去太原,告诉李世民,佛门愿助他争天下,条件只有一个:登基之后,立佛教为国教,铲除重阳宫。”
师妃暄握紧玉符,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
她忽然明白了师尊的深意:佛门不能亲自与岳再兴为敌,那就扶持一个能与他为敌的人。
“还有,”梵清慧的声音更轻了,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去一趟净念禅宗遗址,将那本《枯荣涅盘经》取来。”
师妃暄瞳孔微缩:“那是禅宗禁术……”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梵清慧闭上眼,“了空禅主临死前以此禅功与岳再兴一战,虽败犹荣。”
“那本经书中,或许藏着克制混沌功的法门。”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听雨亭。
茶已凉透,但师妃暄的心却渐渐烧了起来。
她起身,深深一礼:“弟子明白了。”
转身离去时,她的脚步已不再踉跄。
梵清慧独自坐在亭中,看着弟子远去的背影,许久,才轻叹一声:
“佛门千年基业,竟要押在一个女子肩上……岳再兴,你究竟是何方妖魔?”
山风骤起,吹散了亭中未尽的茶香。
十余日后,重阳宫岳再兴的宅院内。
岳再兴缓缓收功,周身蒸腾的白气如龙归巢,倏忽间尽数纳入体内。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古井无波的深邃。
胸前那道曾被宁道奇留下的伤口,如今只剩一道浅淡的粉色新痕,不日也将彻底消失。
“师尊。”大弟子景阳立在院门外,躬身等候。
“进来。”
景阳推门而入,见岳再兴已起身,湛卢剑亦是悬在腰侧。
“南方战事如何?”岳再兴问。
“李将军已破萧铣三城,秦将军与杜总管合兵,正与李子通对峙于长江北岸。”
“罗将军率水师封锁了林士宏沿海退路。”
“寇仲坐镇扬州调度,一切顺利。”
岳再兴颔首。
寇仲的军事天赋,加上李靖、秦叔宝这些名将,扫平南方割据只是时间问题。
但一统天下,光有南方肯定不够。
“为师要离宫一段时日。”岳再兴道,“宫中事务,依旧由你主持。”
景阳没有多问,只道:“师尊要去哪里?”
“岭南,宋阀。”
景阳明悟。
他跟随岳再兴最久,深知师尊布局之深远。
杜伏威归顺后,大明已握有江淮;若再得宋阀支持,则岭南、巴蜀门户洞开,届时南方将尽入囊中。
大明亦是可以从巴蜀之地席卷关中,一旦占据关中,那么天下也就差不多算是定了。
宋阀作为天下四大门阀中唯一的汉人门阀,阀主宋缺矢志恢复汉统,正是最理想的盟友。
“弟子知道了。”景阳深深一揖,“预祝师尊一路顺利。”
数日后,岭南外海。
一艘三桅战舰破浪而行,黑底金日的明军战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云玉真统辖的水师精锐,船身包铁,配备改良后的拍杆与弩炮,已是这时代海上最可怕的杀器。
岳再兴立在船头,青衫随风,望着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岭南多山,海岸陡峭,宋阀经营此地数百年,已将这片土地打造成铁桶般的独立王国。
八帮十会之一的水龙帮就是由宋阀一手扶持的。
故此,当岳再兴的战船驶入岭南外海的时候,宋阀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
战船甫一靠岸,当岳再兴踏着跳板走下时,一名银须老者快步迎上,身后跟着十余名劲装护卫。
“从手下那得知有明军战船驶入岭南,老夫还在疑惑是谁。”
老者拱手,声如洪钟。
“没想到竟会是真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岳再兴还礼:“宋老先生客气了。”
来者正是宋阀三号人物“银须”宋鲁。
此人常年行走江湖,为宋阀联络各方势力,见多识广,八面玲珑。
他表面上笑容满面,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重阳真人击杀宁道奇、了空,夺和氏璧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这等人物竟孤身前来岭南,所图必然不小。
“真人请。”宋鲁侧身引路,“阀主已在山城恭候。”
一路上,宋鲁谈笑风生,从岭南风物说到海上见闻,绝口不提天下大势,更不问岳再兴来意。
但每句话都恰到好处,既显热情,又不失分寸。
岳再兴微笑倾听,偶尔应答,心中暗赞:宋阀能屹立数百年,果然人才辈出。
行了半日,绕过数重山岭,宋家山城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城池。
城墙以岭南特有的红褐色巨石砌成,高逾十丈,蜿蜒如龙,顺着山势层层攀升。
城楼飞檐斗拱,漆成深青,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城内建筑鳞次栉比,街道宽阔,竟比许多州府治所还要繁华。
最引人注目的是山顶那座主殿,殿顶覆盖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宛如山巅的一轮骄阳。
“不愧为宋家山城,果然雄伟。”岳再兴赞道。
宋鲁笑道:“真人谬赞,快请。”
穿过三道城门,进入山城内部。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见到宋鲁皆驻足行礼,可见宋阀在此地的威望。
岳再兴注意到,这些百姓大多面色红润,衣着整洁,与中原战乱之地的饥民形成鲜明对比。
宋缺治下,岭南确是一片难得的安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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