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风带着麦田的清甜与星河的微凉,轻轻拂过。
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巍然矗立,它并非普通的顽石,其形态竟仿佛经过天地之手亿万年精心的雕琢,酷似一位低头凝神、静坐垂钓的老者。
岁月的风霜在它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更添其沉静与沧桑。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老者”身前,竟横着一根长长的、已然与岩石本身融为一体的天然石棍,宛若钓竿。
甚至,不知是何人,或本就是自然造化,为它“披”上了一层苔藓织就的蓑衣,顶上覆着藤蔓编织的“斗笠”,就这般亘古如一地静坐于水畔,默然注视着流淌的星河,不知历经了多少寒来暑往,星移斗转。
心璃轻盈地走到河边,在那巨石“垂钓者”身旁缓缓蹲下。
她伸出那双由星光凝聚、却仿佛有着实质触感的手,指尖灵巧地探入清澈的河水中,轻轻搅动。
刹那间,以她指尖为中心,一圈圈涟漪悠然荡开。那涟漪似乎并非只存在于水面,更扩散到了周围的空气之中,引动了某种无形的韵律。
就连那“垂钓老者”身前那根宛若钓竿的石棍,也仿佛被这无形的波动触及,开始发出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轻颤,仿佛真的有一条无形的鱼儿正在水下 tugging 着钓线。
即便此刻的她是以一种超越常理的、近乎灵体的形态存在,那份独属于她的生动与鲜明,却丝毫未减。她搅动水波的姿态,她凝望涟漪的眼神,都与记忆中那个鲜活的身影别无二致。
谢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鼻腔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心中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与难以言喻的酸楚交织充斥着。
当初星光墟那场仓促而惨烈的告别,那献祭一切的决绝,曾让他以为永失所依。
如今,竟能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她,哪怕只是幻影,哪怕只是片刻,那在她指尖漾开的涟漪,也如同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巨石,激荡起滔天的情感波浪。
“镇灵,”
她轻声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荡漾的水波上,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在与这古老的石头对话,又像是在为谢灵解惑,
“是世间万物中最不起眼的妖灵之一,却也是一个极其另类的象征。传说,他们是触犯天条被贬下凡的仙官小吏,受天尊责罚,在尘世中面壁思过。然而,凡尘俗世难有容器可以承载他们的神体本质,于是,天地法则便以自然界中最原始、最朴素的形态——山石、古木、流水——来复刻他们昔日的神灵姿态,让他们与山河同在,与岁月同朽。”
她微微侧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垂钓石,嘴角噙着一抹理解而温柔的微笑,她手中的星辰法杖也随之散发出柔和而共鸣般的光芒。
“就像这块大石头,它便是一位镇灵。在此地镇守了不知多少岁月,静静地看着这星河日复一日地流淌,看着两岸可能曾有过的繁华与寂灭,人事变迁,物是人非。它不言不语,却仿佛是以这种永恒的沉默,来践行着对自己所守护的这片土地的誓言。”
谢灵凝视着这一幕,他自然懂得心璃姐姐话语中深藏的隐喻。
她明面上是在解说镇灵的由来,暗地里,何尝不是在倾诉她自己的命运?那被贬谪、被束缚、却依旧选择以另一种形式守护的姿态,与她为了星光墟的和平而献祭自身,何其相似!
她像是在借镇灵之口,诉说着自己的选择与坚守,又像是在以这种温和的方式,向那无声而残酷的命运,表达着最坚韧的抗争。
用心,用爱,用无尽的知识与感恩,去爱戴和守护她所珍视的一切——这或许就是她不变的信念。
“充满甜蜜,充满清香,也充满着星辰堕入凡间,却依旧不曾悔改她那纯净本质的味道。”
谢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沉默的镇灵,轻声叹息,接续了她未尽的思绪,
“它……或者说‘他’,到底见证了多少沧桑变幻?或许,他的灵魂早已与脚下这片土地构成了世间最伟大的回响,深入大地脉络,却始终不曾悔改被赋予的‘命运’。哪怕时光倒流,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未必会后悔吧……”
在这充满诗意的话语里,谢灵仿佛又看到了另一重景象。
他看到了心璃对她所深爱、所拥戴的那片土地——无论是曾经的灵济苑,还是后来的星光墟——那至死不渝的深情。
即便献祭是最终的归宿,可从头至尾,她的言行举止,她的灵魂姿态,都未曾流露出半分对命运的怨恨与遗憾。
就像,她用生命撰写了一首用心守候的诗歌,字里行间充满了爱的味道,然后义无反顾地,奔赴那早已在命运星图中交织标记的远方。
“哦,我知道,”
心璃仿佛能听到镇灵无声的低语,对着石头轻轻说道,
“你能感慨,这世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对吗?是呀……我也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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