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三车鼎立”的景象,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锦澜苑”及周边特定的圈层中,持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这涟漪不仅带来了表面的艳羡与恭敬,更悄然改变着人际关系的微妙平衡,释放出无形的引力与压力。财富的潮汐力,开始以各种方式显现。
第一个被这引力搅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的,依旧是姑姑陈丽娟。自上次在别墅被无形震慑、尴尬离场后,她虽消停了一阵,但宾利和保时捷接连入驻的消息,如同在她心口点燃了一把嫉妒的野火,烧得她寝食难安。巨大的心理落差和难以置信的好奇,最终压倒了她那点残存的自尊心。她不敢再贸然上门自取其辱,便使出了电话“轰炸”的迂回战术。
电话铃声在午后宁静的别墅客厅响起时,李素珍正坐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悠闲地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丽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丽娟啊。”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哎呦!我的好嫂子!可算接电话了!”听筒里立刻传来陈丽娟那热情得近乎夸张、甚至有些尖利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电视机的嘈杂声,“嫂子!我听说!听说长生又给家里添了辆大奔?哦不,是保时捷?顶配的卡宴?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孩子是不是财神爷转世啊?!这得多少钱啊?!两三百万要的吧?他是不是中彩票头奖了?还是做什么大生意发了横财了?你快跟妹妹说说,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又替你们高兴,又好奇得不行!”
李素珍将电话稍稍拿远了一些,等陈丽娟连珠炮似的问话稍歇,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平静,却像柔软的棉花,将对方所有尖锐的试探都挡了回去:“丽娟,长生就是做点小投资,运气好,赚了点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具体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问。至于车,就是代步工具,安全、舒服就行。”
陈丽娟显然不甘心,话锋一转,开始打亲情牌,语气带着刻意的哽咽:“嫂子,你说长生这么有本事,能不能……能不能拉拔一下他那个不争气的表弟小军一把?小军这毕业大半年了,工作还没着落,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这当妈的愁得头发都白了!长生门路广,随便指缝里漏点活儿,就够小军吃的了……”她开始细数自家儿子的种种“怀才不遇”和生活的艰辛。
若是以前,李素珍或许会心软,甚至会感到愧疚。但此刻,她听着电话那头的诉苦,心中却异常平静,甚至生出一丝怜悯。她依旧温和地说:“丽娟,孩子们的路得自己走。长生也是靠自己拼出来的。小军还年轻,只要踏实肯干,机会总会有的。” 她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陈丽娟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别墅物业费多少、家里请了几个保姆、平时都去哪里消费,试图拼凑出陈家生活的全貌。李素珍一一淡然应对,回答得滴水不漏。最后,陈丽娟讪讪地挂了电话,语气中难掩失望和酸意。
放下电话,李素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仅没有以往的憋闷,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她发现,当自己内心足够坚实、生活足够充盈时,外界的噪音便再也无法伤害到自己,反而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平静看待。
陈丽娟的举动只是一个缩影。一些八竿子打不着、多年未有联系的远亲,父母早已退休、久无来往的老同事、老邻居,也开始通过各种拐弯抹角的渠道,“无意中”打听陈家的近况。电话、口信,甚至有人托小区里相熟的保洁或保安递话,语气无不充满了难以置信、好奇,以及一丝攀附的渴望。陈建国在老年活动中心下棋时,也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变化,以往平等的棋友,言语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恭维和试探。
更让陈建国感慨的是,他原单位的一位已退居二线的老领导,竟然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寒暄过后,老领导语气委婉地提到单位下属一个“非常有前景”的三产公司,目前资金有些困难,希望“老陈”能“劝劝”长生,看看有没有兴趣“支持一下家乡建设”,言语间不再是以往的指令口吻,而是带着商量的意味。陈建国客气地应付过去,说孩子的事自己不做主,但会转达。挂掉电话,他心中百感交集,昔日需要仰视、决定他晋升的领导,如今却要对他这个退休的副科长婉转相求,这世道的变化,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财大气粗”。
这些外界的纷扰与引力,陈长生洞若观火。他选择在一个家庭晚餐后,平静地对父母说:“爸,妈,最近是不是有不少人打听咱们家的事?” 父母点头。陈长生继续道:“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问心无愧就行。外面那些声音,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羡慕,也有些是别有用心的。听听就好,不必往心里去,更无需理会。咱们不炫耀,也不怕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舒心日子最重要。” 他沉稳淡定的气场,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为父母挡住了所有不必要的干扰,给了他们十足的主心骨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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