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意识,沉重得令人窒息。
痛。
无休无止的痛。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每一寸筋肉都被撕裂,脏腑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捏挤压。头颅深处,那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
更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负面情绪的洪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在经脉中穿刺,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毁灭的冲动。
这是…地狱吗?
洛灿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死亡的冰冷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咽喉,拓跋烈那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最后一击带来的毁灭感,烙印在灵魂深处。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与痛苦深渊的刹那,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如同黑暗中划破天际的星火,顽强地从胸口传来。
暖流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是那张纸条…
一个简单的字眼,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它像一根锚,瞬间定住了即将倾覆的意识之舟。
它勾起了双水村土屋的温暖,爹娘粗糙却宽厚的手掌,妹妹清脆无忧的笑声…那是黑暗深渊之外的光,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所在!
“不能…死…”
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如同种子在冻土中破壳而出!
《莽牛劲·后天篇》的心法,如同本能般在残破的躯体中艰难运转起来。那被痛苦和煞气冲击得近乎停滞的内力漩涡,受到这求生意志的牵引,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旋转。
每一次旋转,都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泥潭中跋涉,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却也榨取出微弱的、新生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滋养、修复那濒临崩溃的躯壳。
洛灿不再试图与那无边的痛苦和暴戾的煞气洪流硬撼,而是艰难地“看”,笨拙地“感”。
他“看”到体内如同战场废墟般的惨状:经脉寸寸淤塞断裂,多处被狂暴的煞气撕裂,脏腑移位,布满裂痕,骨骼多处粉碎性骨折,灵魂深处那片区域,更是如同被陨石撞击过,布满了漆黑的裂痕,冰冷和灼痛交织。
他“感”受到那冰冷的煞气洪流,并非完全无序。它似乎有源头,有流向,如同狂暴的河流冲击着堤岸的薄弱之处。
他尝试着,如同一个在洪水中挣扎的溺水者,不再徒劳地对抗水流,而是顺应其势,极其微弱地引导一丝丝暴戾的能量,不再冲击经脉,而是缓缓融入骨骼的裂痕处…
“呃…!”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这比单纯的痛苦更甚百倍!但洛灿死死咬住牙关,意念如同磐石般坚守!
他能“感”到,当那一丝丝暴戾冰冷的能量融入骨骼裂痕时,带来的并非只是破坏,还有一股微弱却无比霸道的…淬炼之力?骨骼的裂痕,在剧痛中,似乎…被强行粘合了一丝?变得更加…致密?
这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他强忍着非人的折磨,小心翼翼地重复着这危险而痛苦的过程。每一次引导,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灵魂的伤口上撒盐。但每一次成功,都让那新生的内力多了一丝韧性,让残破的躯壳多了一分支撑下去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洛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木质屋顶。身下是坚硬却带着一丝温热的土炕,盖在身上的厚重棉被散发着阳光和草药混合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苦涩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这里…不是地狱。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到李石头蜷缩在炕边的草垫子上,脸上泪痕未干,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睡得很不安稳,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洛哥…快跑…”
炕尾,老烟枪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上,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一道狰狞的、边缘泛着诡异黑紫色的伤口触目惊心。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军医袍的老者,正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将一种散发着刺鼻辛辣味的黑色药膏涂抹在老烟枪的伤口上。老者手法娴熟,但眼神凝重,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这里…是第七堡的伤兵营?不,这房间虽然简陋,但相对独立安静,更像是…军官级别的单独病房?
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面,艰难地拼凑起来。鬼哭峡…张奎的背叛…“血狼骑”的围杀…拓跋烈那毁灭性的一击…还有…最后时刻,那道撕裂黑暗、如同天神降临般的刀光…
是王阎!
那个如同礁石般沉默、眼神冰冷的百夫长!是他!在最后关头赶到了!
就在这时,房间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堡外熟悉的血腥和硝烟味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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