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裳被两个婆子架着走得跌跌撞撞,石榴红裙摆扫过青石板,银粉蹭得满地都是,活像条被拖上岸的锦鲤在扑腾。沈砚慢悠悠跟在后面,手里还把玩着那支栀子花,花瓣上的晨露滴在石阶上,倒比苏云裳的哭声还清亮些。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苏云裳的嗓子喊得发劈,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爹是户部侍郎!我妹妹是侯府世子妃!你们敢这么对我......
沈砚突然停步,转头看她,眼神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苏大小姐说说,偷弟妹东西该当何罪?按大朔律例,就算是皇亲国戚,偷东西也得打板子吧?
这话堵得苏云裳直翻白眼,嘴里嘟囔着 我没有 是她陷害我 ,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可惜脸上的脂粉被冲得一道一道,倒比戏台上的丑角还滑稽。
刚到前厅门口,就见苏正明背着手在廊下转圈,柳氏站在一旁绞帕子,俩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看见沈砚带着披头散发的苏云裳过来,苏正明的脸 地沉了,活像块被烟熏过的青砖。
阿砚贤侄,这是...... 苏正明的话刚出口,就被柳氏抢了先。
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柳氏扑过来想拉苏云裳,看见她裙摆上的银粉又猛地缩回手,眼神在沈砚和苏云裳之间打了三个转,定是有什么误会,云裳这孩子最乖了,怎么会......
乖得翻窗撬锁偷东西? 苏晚卿从沈砚身后探出头,手里还捏着那支修好的玉簪,阳光照在上面,裂纹处的琥珀药膏闪着光,娘要是不信,不如问问姐姐怀里的杏仁酥是哪来的?哦对了,刑部新来的仵作正在偏厅喝茶呢,要不要请他来验验这银粉?
柳氏的脸瞬间僵成了庙里的泥塑,干笑两声往苏正明身后躲。苏正明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向沈砚作揖:贤侄,小女顽劣,若真犯了错,我定当......
苏云裳突然挣开婆子,扑通跪在地上,膝盖撞得青石板咚地响,是苏晚卿冤枉我!她故意把玉簪放在那儿引我上当,就是想让阿砚哥哥厌弃我!
这一哭倒是梨花带雨,可惜刚掉的眼泪冲开了脸上的脂粉,露出左眼角一块没抹匀的白,活像只偷喝了墨汁的白猫。沈砚看得直皱眉,把栀子花往苏晚卿手里一塞:拿着,眼晕。
沈世子您瞧瞧! 苏云裳见沈砚皱眉,还当是嫌苏晚卿多事,哭得更起劲了,她就是这般心机深沉!刚嫁入侯府就容不下我这个姐姐,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沈砚蹲下身,指尖挑起她的裙摆,银粉蹭在指腹上闪闪烁烁,那这西域银粉也是她逼你沾的?我记得这种药粉是波斯商人的独门货,苏侍郎府的库房里可没这东西。
他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阿阮捧着个锦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沾着银粉的丝帕:这是奴婢在小姐窗台上捡的,上面还有大小姐的绣字呢。
丝帕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字,苏云裳的脸唰地褪了血色。沈砚又慢悠悠道:方才在后花园,你说玉簪是晚卿塞给你的,可这簪子上的裂纹是今早摔的吧?要不要让府里的丫鬟们说说,是谁大清早翻我院墙?
周围的丫鬟仆妇们早就竖着耳朵听,这会儿齐刷刷点头,有个小丫鬟怯生生道:奴婢看见大小姐寅时就在月洞门外徘徊,手里还攥着根铁撬......
你胡说! 苏云裳跳起来想撕那丫鬟的嘴,被沈砚眼神一瞪,又 跪了回去。
苏正明的脸已经红得发紫,手里的朝珠转得飞快,像是要把珠子捏碎。柳氏还想替女儿辩解,刚张嘴就被苏正明吼回去:闭嘴!家门不幸!
他转向沈砚深深作揖:贤侄,是我教女无方,今日这事......
也不难。 沈砚扶起苏正明,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玉簪是晚卿母亲遗物,苏大小姐得给她磕三个头赔罪。至于翻窗偷东西的事,就按苏侍郎府的规矩办 —— 三十大板免了,去家庙抄三个月《女诫》吧。
这话听得苏云裳差点背过气去,柳氏急得直跺脚:阿砚贤侄,云裳是姑娘家,去家庙......
娘是觉得,侯府的规矩不如侍郎府大? 苏晚卿突然开口,手里转着那支栀子花,还是说,姐姐偷的不是我的玉簪,是侯府的脸面?
柳氏被噎得直翻白眼,苏正明狠狠瞪了妻女一眼,对沈砚道:就按贤侄说的办!
苏云裳哭哭啼啼给苏晚卿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得青石板砰砰响,倒像是在跟谁置气。苏晚卿看着她红肿的额头,突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分糖吃,苏云裳总把桂花糖塞给她,自己吃最酸的柠檬糖。
算了。 她伸手扶起苏云裳,家庙就别去了,在家抄《女诫》吧。
沈砚挑了挑眉,没说话。苏云裳甩开她的手,捂着脸跑了,柳氏赶紧追上去,临走前还狠狠剜了苏晚卿一眼,那眼神活像要在她身上剜块肉下来。
苏正明留下跟沈砚赔了半天罪,又拉着苏晚卿说了些 姐妹和睦 的话,才唉声叹气地走了。前厅里终于清静下来,只剩沈砚和苏晚卿站在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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