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客套,没有鼓励,更没有他想象中的技术指导。
信里,戈登·摩尔教授用一种极其冷静和客观的语气,指出了他上一封信中,关于CMOS工艺流程设想里的一个根本性错误。
【……Your assumption about achieving high-purity silicon through simple acid washing is fundamentally flawed. The core issue lies not in surface contamination, but in the control of bulk resistivity, which is determined by dopant concentration at the parts-per-billion level.】
(……你关于通过简单酸洗获得高纯度硅的假设存在根本性缺陷。核心问题不在于表面污染,而在于体电阻率的控制,这取决于十亿分之一级别的掺杂浓度。)
【Before considering photolithography, I suggest you review the literature on the Czochralski method and float-zone refining. The properties of the wafer determine everything that follows.】
(在考虑光刻技术之前,我建议你重新查阅关于切克劳斯基法和区域熔炼法的文献。晶圆的性质决定了之后的一切。)
张汉玉反复看着那几行字。
十亿分之一。
切克劳斯基法。
区域熔炼法。
这些词汇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持续了数周的混沌。
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像一个只想着用最华丽的砖瓦去盖楼阁的工匠,却从未想过,脚下的地基只是一片流沙。
他一直纠结于如何“雕刻”,却忽略了“原料”本身。
没有合格的、高纯度的单晶硅晶圆,再精密的光刻机,再先进的扩散炉,都毫无意义。
那是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一种从绝望的迷宫中,突然看到出口的狂喜。
他没有得到答案。
但他得到了比答案更重要的东西——正确的方向。
他攥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像攥着整个世界的未来。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下天台,向着图书馆狂奔而去。
寒风灌进他的喉咙,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毫不在意。
他冲进图书馆,径直奔向那个熟悉又落满灰尘的角落。
他像疯了一样,在书架上翻找着。
切克劳斯-基法!区域熔炼!
他终于在一本落满灰尘的《固态物理学》的附录里,找到了相关的介绍。
只有短短几页,配着几张模糊的原理图。
但足够了。
他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他拿出笔记本,开始飞快地画着草图,在旁边写下自己的理解和新的推演。
之前所有想不通的环节,所有矛盾的数据,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找到了那把钥匙。
那把通往未来的,最根本的钥匙。
夜色降临,图书馆里的人渐渐走光。
管理员来催促了几次,他都置若罔闻。
最后,管理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只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疯子。”
管理员嘀咕着,锁上了图书馆的大门。
张汉玉对此一无所知。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铅笔在纸上飞舞,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春日里解冻的冰河,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他画出提拉单晶的示意图,画出区域熔炼的加热线圈。
他的眼中,不再是贫瘠的土地和父母沧桑的脸。
而是一根根在熔炉中缓缓升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硅棒。
那,才是中国信息产业的第一块基石。
他要亲手,把它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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