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正月末的风,刀子似的刮过应天城新覆的琉璃瓦上。皇城根下积雪未融,映着宫灯红光,竟透出几分惨烈。奉天殿内九龙金柱森然,新登大宝的朱元璋高踞御座,玄色十二章衮服压得殿内落针可闻。阶下,丹墀两侧,大明开国的勋贵文臣分列如林,朱红官袍与青紫官袍泾渭分明,暖炉的炭气也化不开那股子新朝初立的紧绷。
“……陛下明鉴!”户部尚书杨思义须发微颤,捧着象牙笏板出列,声音在空旷大殿里激起回响,“《齐民要术》有载,五谷乃天授,农桑乃国本!今奉国上将军所进之红薯、土豆、玉麦,皆从海外番邦商人购得,形貌诡异,习性不明!贸然广种,万一水土不服,耗竭地力,误了春耕,动摇的是江山社稷的根基啊!”他猛地躬身,笏板几乎触地。
“扬尚书此言差矣!”李善长持笏缓步出班,老成持重的脸上波澜不惊,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对面,“陛下!去岁平定东南,若非二殿下以大米和番邦红薯煮汁提炼青霉素,活军士数万,焉有今日之鼎定?农为国本不假,然新朝肇建,北地凋敝,江南亦有饿殍!若此等新种果如二殿下所言,亩产十倍于粟麦,耐旱抗瘠,实乃天赐祥瑞,解民倒悬之神物!岂可因循守旧,坐视良机?”
“李相!”江南儒学提举宋濂再也按捺不住,白须戟张,声音因激愤而拔高,“此非守旧!是敬畏天道!三代以降,未闻有如此奇形之谷可为主粮!《尚书·洪范》八政,食为首,农为天!岂能以国本为儿戏,轻信稚子戏言?”他目光如电,直刺丹墀东侧武臣班列之首,“二殿下天纵奇才,医药活人,老臣拜服!然农桑一道,博大精深,非奇技淫巧可比!万一有失,悔之何及?”
“宋夫子!”一声炸雷般的暴喝震得殿梁嗡嗡作响。邓愈顶盔贯甲出列,铜铃眼瞪得溜圆,“大将军北伐前可说了,二殿下放个屁都是香的!你们这帮酸丁懂个鸟!亩产二十石!知道二十石谷子能活多少口人吗?饿急了眼,树皮观音土都啃!有这宝贝疙瘩,还死抱着你那破经书?”
殿内顿时炸了锅。浙东文臣引经据典,言必称三代之治,淮西勋贵则粗声大气,只认朱栋是“活神仙”。唾沫星子在暖炉烘烤的空气里飞舞,声浪几乎掀翻殿顶的藻井。
丹墀东侧,十三岁的朱栋一身御赐窄袖四团龙常服,腰悬奉国上将军金印与医药提举司虎符,静静立于太子朱标身侧。他个头已蹿高不少,面容褪去孩童稚气,轮廓渐显清俊,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得似古井深潭,倒映着殿内这场因他而起的滔天风波,不起半点波澜。
朱元璋高踞御座,指节在冰冷的鎏金扶手上缓慢叩击。每一次轻响,都像无形的鼓槌敲在众人心头,喧嚣声浪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他目光沉沉掠过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最终落在朱栋身上,那眼光里的审视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帝王的权衡与新朝之主的重压。
“栋儿,”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一切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众卿之言,你也听见了。这红薯、土豆、玉麦,果真如你所奏,乃济世神物?”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兹事体大,关乎国本民生,若有半分虚妄,便是欺君之罪!”
“父皇!”太子朱标踏前半步,清朗的声音带着维护,“栋弟行事,向来……”
朱元璋抬手止住朱标,目光依旧锁着朱栋:“咱要他亲口说!”
刹那间,所有目光汇聚于一点。奉天殿内静得能听见炉中炭火噼啪的微响。朱栋迎着朱元璋那洞穿人心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来自六百多年后的灵魂剧烈搏动。他撩袍,躬身,动作沉稳流畅,毫无少年人的局促,清越的嗓音穿透大殿:
“儿臣朱栋,启奏父皇。红薯、土豆、玉麦,确系从海外番邦商人所购得。当初提举司提炼青霉素熬制培养液所用,在提举司药田种了些,收获颇丰。此物非儿臣臆造,乃天赐我大明解饥馑之祥瑞!”
他抬起头,目光澄澈坦荡,直视御座:“父皇可还记得至正二十四年,儿臣初献酒精时的质疑?可还记得洪都大疫,儿臣以大蒜素活人无数时,亦有邪术之谤?儿臣今日之言,与当日何异?所凭者,非臆测,乃实据!”他猛地提高声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请父皇移驾皇庄东暖窖,亲眼看一看这番邦异物是否虚妄!若窖中种薯已腐坏无芽,儿臣甘领欺君之罪,项上人头,父皇随时取去!”
掷地有声!满殿皆惊!
“好!”朱元璋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衮服下摆带起一阵风,“摆驾!去皇庄!咱倒要看看,这能顶二十石谷子的土疙瘩,到底是祥瑞,还是妖孽!”
朔风卷着残雪粒子,抽打在皇庄东暖窖厚重的草帘上。朱樉早已候在窖口,一身簇新的蟒袍被他穿得像随时要上阵的铠甲,腰间居然还挎着他那柄不离身的精钢短刀。见朱元璋御辇落地,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掀开草帘,浓烈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带着生命力的微甜气味,猛地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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