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伞靠在墙角,大衣挂在椅背上,水珠顺着布料滴到地板上。他坐回办公桌前,电脑屏幕还亮着,光标停在《城南规划史》批注的扫描件上,“补偿=谈判筹码”那行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手机震了一下。
来电显示是刘奶奶。
他接起来,声音没变:“林律师……我……我刚接到学校电话。”她嗓音发抖,像风里的一根线,“他们说小宇成绩不错,老师都很喜欢他。可要是家里再闹下去,可能……可能会影响他在校的表现评估。”
林远没出声。
“校长说,郊区有对口小学,安排得也好。只要我们撤诉,孩子还能回来。”她顿了顿,“他们没明说,可意思就是……再闹,就让我孙子转学。”
办公室很静。窗外雨声小了,只剩空调低沉的运转声。
“您录音了吗?”他问。
“录了……但我怕删了,又怕留着惹事……”
“把录音发我。”他说,“现在。”
电话挂了。他打开邮箱,等了不到两分钟,附件传了过来。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背景音很干净,应该是办公室打来的。对方语气平稳,用词讲究,一句违规的话都没说。可每一句都在点:孩子前途、家庭稳定、社会影响。最后一句是:“我们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和谐的环境中成长。”
林远听完,把耳机摘下来,放在桌上。他打开新文档,标题打上:《关于教育行政干预诉讼活动的法律意见》。
第一段写的是《义务教育法》第十一条——适龄儿童依法享有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非户籍、家庭背景或诉讼行为为由限制其就学资格。
第二段引用《行政诉讼法》第十三条——公民依法提起行政诉讼的权利不受干涉,行政机关不得通过间接手段施加压力,变相剥夺诉权。
他一条条列下去,把“转学威胁”拆解成三个违法点:一是将教育权利与诉讼行为挂钩;二是利用行政资源进行隐性胁迫;三是破坏司法独立的基本前提。
写完,他通读一遍,打印三份。信封上分别写:市教育局局长办公室、市纪委信访室、市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
他下楼去寄信,路上雨已经停了。路灯亮着,地面积水映出模糊的光斑。邮局门口的自动柜员机旁站着一对母子,小孩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糖葫芦。林远看着那孩子被母亲牵走,拐进小区大门。
回到办公室,他把“庭外规则”的手写时间线铺在墙上。之前写了三条:协调办督办、顾问意见优先、调解=强制结案。现在他在下方加第四条,用红笔写:“施压路径:权力→行政系统→家庭软肋”。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目标:制造恐惧,而非解决争议。”
凌晨一点十七分,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短信。
“多管闲事,小心重蹈覆辙。”
没有号码归属地,没有备注名,是那种一次性虚拟号。
林远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他没删,也没转发。而是打开录音笔,贴在嘴边,声音压得很低:“2025年4月3日凌晨1点19分,当事人刘桂兰因拆迁诉讼遭教育系统施压,本人收到匿名威胁短信,内容涉及‘覆辙’一词。初步判断,施压方知晓我父辈经历。”
他关掉录音笔,把手机放在桌上,截图发到电脑端,打印出来。
纸张出来时还带着温热。他走到墙边,把这张纸贴在父亲案件时间线的最上方,正对着那张泛黄信封的复印件。红笔圈出“覆辙”两个字,在灯光下像一道划痕。
他想起小时候在家翻父亲的书柜,最底层抽屉里有一封没寄出的信,抬头写着“致儿子林远”,下面只有一行字:“有些路,不必走完。”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他们以为他知道“覆辙”是什么,就会停下。
但他们不知道,他正因为知道“覆辙”是什么,才必须往前走。
他坐回桌前,打开卷宗柜,取出刘奶奶案子的材料。补偿协议、征收公告、听证会记录缺失说明……一页页翻过去,手指在“实施单位”那一栏停住。
牵头的是区征收办,法律顾问单位写着:恒正律师事务所。
他合上卷宗,抽出一张空白A4纸,写下三个名字:刘桂兰、老陈、林建国。
在三人名字下方画一条横线,标注:“共同点:诉讼→家庭受压”。
再往下画分支。
刘桂兰:孙子转学威胁
老陈:妻子离家、店铺强拆
林建国:执业中断、证据消失
他盯着这张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不是偶然。
这是一种模式。
他们不跟你在法庭上争对错,他们在法庭外掐住你的命门。
他把这张纸也贴上墙,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整面墙现在像一张巨大的网,线索交错,但有一条线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合法”程序的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人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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