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粘杆处同门试探,墨苏巧避锋芒
九月的午后,西华作房外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叶,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经费司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墨苏正低头核对 “九月下半月经费账”,指尖划过 “纸笔费” 那一页时,忽然瞥见一张淡黄色的纸从头顶飘落,正好落在账本上 —— 是本线装的《金瓶梅》抄本,封皮磨损,边角卷着毛边,一看就是翻读了许多遍的旧物。
“哎呀,手滑了。” 灰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他穿着件半旧的灰布短衫,袖口沾着点墨渍,装作刚从抄写房过来的样子,弯腰去捡抄本,眼角却紧紧盯着墨苏的反应。
墨苏心中警铃骤响。灰隼的身份他早有察觉 —— 这个自称 “小李子” 的杂役,每日总在经费司附近徘徊,做事却心不在焉,眼神里藏着与 “杂役” 身份不符的锐利,分明是粘杆处派来监视他的外围暗桩,代号 “灰隼”。此刻掉落《金瓶梅》,绝非偶然 —— 若是墨苏表现得过于排斥,会显得刻意 “清流”,不像市井出身的账房;若是表现得过于热衷,又怕落人口实,被安上 “品行不端” 的罪名,断了在作房的立足之路。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先将抄本轻轻拾起,指尖在封皮上摩挲片刻,故意露出 “懂行” 的神色:“这位小哥,你这抄本是‘万历丁巳本’吧?我在太原分号时,见过东家藏的同款,就是缺了‘武松杀嫂’那一回,没想到你这本能这么全。”
灰隼捡抄本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 他原以为这账房只会算账,没想到还懂古籍版本。“陈账房也看这个?” 他顺势坐在墨苏对面的椅子上,把抄本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试探,“听说山西商人都爱读这个,说是能学些‘人情世故’。”
“哪能叫‘读’,就是瞧个新鲜。” 墨苏故意压低声音,用山西口音添了几分市井气,“我们山西人做买卖,讲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金瓶梅》里西门庆怎么笼络官员、怎么打点上下,比《生意经》说得还透彻。就说他给蔡太师送生辰纲,用的是‘分散送、暗地递’的法子,跟咱们作房里记‘临时支’的账目似的,明着是‘零碎开支’,实则是‘大笔进项’,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
这番话既符合 “陈仲文” 的账房身份,又暗合作房里 “特殊开支” 的猫腻,既不显得轻浮,又不会暴露真实意图。灰隼听着,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抄本翻了两页:“陈账房倒是看得通透。不过这抄本里错字不少,你看这儿,‘潘金莲’写成了‘潘金寿’,读着都别扭。”
“可不是嘛!” 墨苏立刻接话,装作惋惜的样子,“上次我帮东家理旧书,也遇见过错字连篇的抄本,最后只能让伙计重新誊抄。要是咱们作房的书稿也这么多错字,编出来的《古今图书集成》可就闹笑话了。” 他故意把话题引到作房的书稿上,既避开了《金瓶梅》的敏感,又显得自己 “心系公务”,让灰隼挑不出错。
灰隼盯着墨苏看了片刻,见他神色坦然,不像装的,便收起抄本:“也是,作房的书稿可不能出错。对了,陈账房,我听说你字写得好,能不能给我写副对联?我娘下个月过寿,想讨个吉利。”
这是第二次试探!墨苏心里清楚,灰隼是想让他动笔,比对他的字迹与 “寒砚” 往日的笔迹是否一致。之前在羊角灯胡同练习 “馆阁体” 时,他特意摒弃了自己惯用的飘逸行书,专攻方正工整的馆阁体,每个笔画都力求无懈可击,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的笔迹核对。
“嗨,写得不好,别嫌弃就行。” 墨苏爽快应下,从笔筒里取出一支兼毫笔,又铺开一张裁好的宣纸 —— 这纸是作房里最普通的毛边纸,吸水性强,最能体现字体的工整度。他蘸了蘸墨,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笔都力道均匀,横平竖直,没有丝毫个人风格,完全是馆阁体的标准模样。写完后,他把对联递给灰隼,故意笑道:“献丑了,我这字没什么章法,就是工整些,老人家看了清楚。要是觉得不好,我再重写。”
灰隼接过对联,仔细看着。纸上的字迹方正饱满,与传闻中 “寒砚” 那笔带着锋棱的行书截然不同,连起笔收笔的习惯都不一样 ——“寒砚” 写 “水” 字最后一笔总爱带个小勾,而这账房的 “水” 字,最后一笔是平直的,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他心里的疑虑消了些,却仍不死心:“写得好!比我找的那些秀才写得还工整。对了,陈账房,你会写行书吗?我听说行书比馆阁体好看多了。”
“行书哪敢写啊!” 墨苏立刻摆手,装作拘谨的样子,“我小时候跟着先生学字,先生只让练馆阁体,说‘账房的字,要的是清楚,不是好看’。后来帮东家记账,写的也都是馆阁体,行书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要是写差了,反而让人笑话。”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为何不写行书,又强化了 “老派账房” 的人设,让灰隼再也找不到追问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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