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的光芒在黑暗的废墟中亮起,像一枚行将熄灭的火星。
那行字在陈景明眼中反复灼烧,将他心中最后一点犹豫烧成了灰烬。
他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揣回兜里,攥紧了那柄冰冷的羊角锤。
清晨六点,天色是豫州冬日特有的铅灰色。
补习班的保安老张打着哈欠,开始例行巡逻。
当他走到走廊尽头,手电光扫过那面曾经金碧辉煌的“光荣榜”时,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那面象征着“启航教育”无上荣光的墙壁,此刻像被巨兽啃噬过一般,支离破碎。
金色的榜单碎片和墙皮灰尘混合在一起,狼藉满地。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破碎的装饰板后面,露出的不是砖墙,而是一面写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借贷数字的“债务墙”。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郑开源那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他披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长袍赶到现场时,脸上没有一丝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他戴着单片眼镜,绕着那堆残骸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把这些都收集起来,”他声音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堆到大厅中央去。”
手下人不敢怠慢,很快,那堆废墟就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形状诡异,像一座祭坛。
郑开源将其命名为——“焚心塔”。
“通知所有学生和老师,”他对着行政主管徐姐下令,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今日模考,排名末位十人,将在这座塔前,当众朗读《忏悔书》,为自己的懒惰和愚蠢赎罪。我们将此仪式,命名为‘觉醒’。”
消息如同瘟疫,瞬间在压抑的校园里传开。
学生们的脸上一片灰白,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那座“焚心塔”,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陈景明在教学楼的消防通道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周晓芸。
女孩的眼睛红肿,浑身都在发抖。
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一支微型录音笔塞进她冰冷的手心。
“你不需要赎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你需要的是武器。”
周晓芸颤抖着接过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它在她的掌心硌得生疼。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如果……如果我说了,他们会让我爸住进医院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景明的心上。
他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会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下午,纹身店老板老刀提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设备箱,出现在陈景明的出租屋。
他打开箱子,露出一台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投影仪。
“以前给地下摇滚演出用的,功率大,信号接口我都改了,能绕过防火墙。”老刀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从画夹里抽出一张新画的素描。
画上是三个看不清面孔的少年,背对观众,正走向一望无际的麦田,而远处的城市灯火,被画成了冰冷的牢笼铁栅。
画的右下角,题着三个字:《未完成的誓言》。
老刀把画递给陈景明,吐出一口烟圈:“我当年不是输给了分数,是输给了没人告诉我,除了那条独木桥,我还能选别的路。别让这丫头也走我的老路。”他指着电脑屏幕,教会陈景明如何将所有证据文件打包,伪装成一个名为“奋斗与未来”的励志讲座PPT,一旦插入主控电脑,就会绕过系统验证,自动全屏播放。
家长会当天,能容纳三百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
家长们被“觉醒仪式”的噱头吸引而来,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期待。
郑开源身披黑袍,缓缓登上用“焚心塔”作为背景的讲台,灯光聚焦在他身上,如同降临人间的神只。
“失败者的眼泪,是成功者最好的养料。”他磁性的声音在会场回荡,正准备示意技术人员播放他精心剪辑的“失败者警示片”。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后排站了起来。
“郑老师,我有个问题。”陈景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全场哗然,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为什么今年光荣榜上考上清华的张伟,去年的入学档案里,数学成绩只有72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家长们开始窃窃私语,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长。
站在侧台的徐姐脸色骤变,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悄悄朝着会场出口挪去。
两名保安立刻朝陈景明走去,试图将他“请”出会场。
就在他们即将接触到陈景明的一瞬间,整个会场“啪”的一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老刀在配电室,精准地拉下了总闸。
一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讲台中央的巨大幕布上,投影仪的光束亮起。
没有激昂的音乐,没有励志的口号,取而代之的,是一页页冰冷的贷款合同、一段段夹杂着哭泣与哀求的录音片段、一张张伪造的录取榜单截图……最后,画面定格在那面被砸开的、写满血红色债务数字的墙体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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