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手拉着我的手，团结的力量彼此感受……”歌声渐渐汇成一股暖流，兔子士兵们越唱越响，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餐盘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没人觉得丢人，那些藏在歌词里的童年、故乡、再也回不去的寻常日子，突然都随着旋律涌了上来。
大毛士兵们虽然听不懂词，却看懂了那些含泪的笑。安德烈笨拙地拍着陈阳的背，用蹩脚的中文说：“好听……像春天的河，暖和。”
最后一句“一起牵着手向前走”落下时，餐厅里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响的掌声。周鹏抹了把脸，笑着骂：“小兔崽子们，唱首歌还哭鼻子，丢不丢人？”话刚说完，自己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陈阳的歌声余韵还没散，安德烈突然红着脸站起来，手指绞着迷彩服衣角，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也唱一首……我们那儿的歌。”
张启元心里莫名一紧，刚想说“今天差不多了”，却见安德烈已经挺直了腰板，像是下定了决心。旁边的大毛士兵们眼睛一亮，有人小声喊：“是柳拜乐队的歌！”
安德烈清了清嗓子，起调时带着浓重的喉音，像钝刀刮过冻土。“灰暗的乌云将天空紧紧遮蔽……”他唱到“神经像吉他的琴弦紧紧绷住”时，右手下意识地攥成拳，指节发白——瓦列里看得清楚，那是他在顿巴斯战场留下的旧伤，阴雨天总会抽痛。
餐桌旁的大毛士兵们渐渐安静，有人跟着轻轻哼，有人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伊戈尔的眼圈红了，他想起去年在赫尔松，暴雨里守阵地的夜晚，信号弹在乌云里炸开，像歌词里“永恒冻结的时间”，身边的战友紧握着他的手说“撑到黎明就好了”，可那人再也没见过黎明。
兔子士兵们听懂的俄语，也被旋律里的沉重攥住了心。王磊看着安德烈唱到“身旁靠着我受伤的同志”时，声音突然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枚没送出去的勋章，本该属于牺牲的班长。周鹏想起老家墙上父亲的军功章，老人总说“打仗不是为了勋章，是为了让家里人能睡安稳觉”，此刻听着歌词里反复出现的“为了他们”，突然懂了这跨越语言的共鸣。
“来为了生命，勇敢的兄弟，让我们好好活着……”安德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嘶吼，像是在战场上喊冲锋号。大毛士兵们猛地站起来，有人举起搪瓷缸，有人按着胸口的勋章，齐声加入合唱。他们的歌声里没有技巧，只有被硝烟熏过的沙哑，和对“活着”二字最滚烫的渴望。
张启元别过脸，望着舷窗外漆黑的海面。他想起赤星说的“剧情”，想起那个世界里永远闭上眼的自己，突然明白这些歌声里藏着的，从来不是歌词，而是每个士兵心里的战场——不管是过去的顿巴斯，还是眼前的未知海域，他们为的，始终是“和你一起战斗的人”，是“在家里等待你的人”。
最后一句唱完，餐厅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安德烈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献丑了……”
“唱得好！”周鹏突然鼓掌，巴掌拍得通红，“比我们哭鼻子强！”
笑声里带着泪，有人把格瓦斯倒进搪瓷缸，有人给对方夹了块红烧肉。张启元端起水杯，对着满桌人举了举：“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向前走。”
舱外的浪声似乎温柔了些，歌声里的沉重和滚烫，都化作了枕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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