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刚过，京城的风就像刀子似的刮脸。东宫的腊梅却迎着寒风开得正好，墨红色的花瓣裹着冷香，在皑皑白雪里格外扎眼。
苏璃坐在暖阁里，就着炭火读江南寄来的信。是沈文的学生写的，说先生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已大好，只是还惦记着京城的雪，说要画一幅《雪中腊梅图》，让他们开春务必等着。
“沈先生也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总惦记着画画。”苏璃笑着摇头，将信纸折好，放进锦盒里。这盒子里装的都是江南的信，有沈文的，有画社孩子们的，还有当年认识的老茶农的，满满一盒，都是牵挂。
“在看什么？这么高兴。”赵珩走进来，脱下沾雪的披风，接过苏璃递来的热茶。他刚从养心殿回来，皇帝这几日咳嗽得厉害，太医说要好生静养。
“沈先生的学生来信，说他风寒好了。”苏璃道，“还说画社的孩子们给阿瑾阿瑶寄了些江南的糖画，估计这几日就到了。”
“他们倒是有心。”赵珩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窗外的腊梅，“这梅花开得比往年好，明日让人剪几枝，送到父皇宫里去，给他添点喜气。”
“好。”苏璃点头，“刚才周太监说，阿瑾在演武场练剑，阿瑶跟着去了？”
“嗯，”赵珩笑道，“阿瑶非说要给哥哥当‘军师’，拿着个小旗子在旁边指挥，闹得演武场的侍卫都忍不住笑。”
苏璃想象着那画面，也笑了：“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个公主。”
“不像才好。”赵珩握住她的手，“少些规矩束缚，活得自在些。”
正说着，阿瑶披着件大红斗篷跑进来，脸蛋冻得通红，手里举着支刚折的腊梅：“娘亲你看！我跟哥哥摘的梅花，香不香？”
“香是香，”苏璃接过梅花，嗔怪道，“刚下过雪，枝桠滑，仔细摔了。”
“有哥哥护着我呢！”阿瑶得意地扬下巴，身后的阿瑾跟着走进来，身上的墨色劲装沾了些雪，却依旧挺拔，像棵小松树。
“父亲，母亲。”阿瑾规规矩矩地行礼，手里还拿着把剑，剑穗上的红绸沾了雪，湿漉漉的。
“练完了？”赵珩问。
“嗯，练了一个时辰。”阿瑾点头，“先生说我今日的剑势稳了些。”
“不错。”赵珩赞许道，“但不可松懈，明日卯时还要去。”
“是。”
周太监端来热腾腾的羊肉汤，阿瑶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娘亲，沈先生什么时候来啊？我还等着他教我画梅花呢。”
“等开春吧。”苏璃摸了摸她的头，“先生说，要等江南的梅花开了，带着新酿的梅子酒来。”
“那我要跟先生学画《双梅图》，一朵红的，一朵白的！”阿瑶眼睛亮晶晶的。
阿瑾在一旁安静地喝汤，忽然道：“我也要学，画给祖母的牌位前供着。”
苏璃心里一暖，这孩子虽话少，却总记着旁人想不到的事。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旺，腊梅的冷香从窗外飘进来，混着羊肉汤的热气，酿成一种叫做“家”的味道。赵珩看着妻小围坐的模样，忽然觉得，所谓江山万里，不及此刻的人间烟火。
他想起多年前在坤宁宫的寒夜，母亲也是这样，在暖阁里给他盛汤，窗外的腊梅香飘了满室。原来有些温暖，真的会穿越时光，在血脉里代代相传。
夜色渐深，孩子们睡下了。苏璃把江南的信重新整理好，赵珩则在灯下看奏折。偶尔有寒风敲窗，带着腊梅的香气，像远方故人的问候。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封来自江南的家信里，在每一枝雪中绽放的腊梅里，在岁月的年轮里，温柔生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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