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触感冰冷而锐利，林羽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边角，缓缓将其从《维修指南》的底层抽了出来。
那是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公文，质地坚硬的牛皮纸上，烙印着木叶村最高权力机构的徽记。
借着工作台昏黄的灯光，一行醒目的抬头刺入他的眼中——“木叶高层人事调动令”。
心脏猛地一沉，林羽撕开封口，视线迅速扫过公文内容。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得他瞳孔紧缩。
命令赫然是将现任边境教育署署长宇智波鼬，调离原职，转任一个早已被尘封、却又阴魂不散的部门——根部，担任特别监察官。
那曾是团藏的王国，一个吞噬情感与人性的无底深渊。
而特别监察官，更是其旧部掌控的核心职位，意味着绝对的服从和无尽的黑暗任务。
林羽的目光死死钉在签批栏上，那里一片空白。
但右下角的签发日期，却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份调令已经静置了整整七天，早已超过了回执的最后期限。
他将公文纸翻转过来，看着背面那几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折痕，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
这是鼬惯用的折叠方式，为了让纸张在袖中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早就收到了。但他没有做决定。
当晚，暴雨如注，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店铺的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咆哮。
宇智波鼬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他肩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斗篷，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坐下，对那份足以搅动整个木叶风云的调令，未提一字。
林羽不动声色地为他煮上一壶热茶，沸水冲入茶叶的嘶嘶声，暂时盖过了窗外的风雨。
他将茶杯推到鼬的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最近教育署是不是压力很大？”林羽看似不经意地问，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鼬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有回答，但他的右手，却下意识地抚过左边的袖口。
那里平整如新，可林羽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布料，看到了内里一道早已淡去的缝线。
那是很多年前，鼬亲手为年幼贪玩的他补上的一块布条，针脚细密而笨拙。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林羽心中所有的疑云。
哥哥在犹豫。
这不仅仅是一份调令，这是一道审判。
拒绝，等同于公然违抗高层意志，在如今这般敏感的时期，无异于将整个宇智波推向不忠的悬崖。
接受，则意味着他将亲手掐灭自己好不容易寻回的一点人间烟火，重返那条压抑、冷酷、毫无人性的老路。
林羽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给出直接的建议或劝说。
他沉默地转身，从柜台最深处取出一只遍布裂纹的黄铜铃铛，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这铃铛声音早已嘶哑，但内部被林羽改装过。
他指尖微动，启动了内部的录音装置。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后，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铃铛里流淌出来，带着未脱的奶气和一丝梦呓般的迷茫：“……我昨天晚上，梦见父亲了。他没穿忍者服，就坐在家门口，摘下了护额……他对我说，‘我累了’……”
声音戛然而止。
鼬握着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
那个孩子是北区孤儿院的，他的父亲，曾是鼬麾下的一名暗部。
林羽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紧接着又播放了另一段音频。
这次的声音冰冷而机械，是木叶医疗数据中心的档案记录。
“U.M.编号S7，观察档案更新。建议列为A级心理干预对象。目标：宇智波鼬。评定：长期、高度抑制自身情绪表达，主动切断共情链接，存在潜在精神崩解风险。建议……强制休假……”
“U.M.”是“宇智波男性”（Uchiha Male）的缩写，S7则是鼬在暗部时期的内部健康档案编号。
最后，林羽关掉录音，拉过一本厚重的旧账本，翻到其中一页，用指尖点着上面的一笔记录，推到鼬的面前。
“三年前，你从任务中回来，深夜到我这里，一言不发。我给了你一整瓶强效镇定剂，你没有钱，付了三颗从盔甲上拆下来的螺丝。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用东西换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两人之间死一般的寂静里。
窗外的雷声仿佛也远去了，只剩下茶水蒸腾的微弱声响。
许久，许久。
鼬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茶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那只裂开的铃铛，仿佛在触摸一个破碎的梦。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你觉得……我能留在这里吗？”
林羽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应该去问那个总是在替别人做决定的自己，问他这一次，想为谁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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