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洲都护府,戒备森严到了极点。核心区域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所有知晓内情的高级将领与官员,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阿娇被安置在守卫最严密的山体密库禁室内,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一直昏迷不醒。夷洲最好的医官,乃至张沐动用关系从大陆紧急请来的名医,在仔细诊脉后,都束手无策,只能摇头叹息。
“殿下脉象……极其古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看似气血亏虚,元气大伤,但体内又似乎有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力量在自行运转,护住其心脉本源。只是……这股力量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沉寂,无法主动唤醒殿下。老夫……无能为力。”
张沐站在床边,看着阿娇毫无血色的脸,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问道:“也就是说,殿下暂无性命之忧,但何时能醒,无人可知?”
“恐怕……是如此。”太医无奈点头。
张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与刺痛。他转身,对守候在旁的刘无采及几位核心将领低声道:“封锁消息!对外只言殿下力战脱力,需要静养。殿下昏迷之事,绝不可外泄,违令者,斩!”
“是!”众人凛然领命。他们深知,阿娇就是夷洲,乃至整个东南派系的定海神针。若她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内部人心动摇尚在其次,外部的敌人,尤其是胥弥和长安那边,必然会趁虚而入!
就在夷洲全力封锁消息、稳定内部的同时,那场发生在遥远东海的大战余波,依旧不可避免地冲击着整个帝国。
虽然具体的细节(尤其是阿娇昏迷)被严格保密,但“蓬莱城主胥弥唤醒远古海兽,镇国长公主殿下力战退敌,海兽失控,双方舰队皆损失惨重”的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回了长安。
这消息带来的震撼,远比之前的灞桥风波更加剧烈!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先前那些还存着些许小心思,或对阿娇权力有所忌惮的官员,此刻都噤若寒蝉。胥弥竟能操控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而长公主殿下,竟然能与之抗衡并将其击退(外界传言如此)?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权力”和“力量”的认知范畴!
刘荣坐在龙椅上,听着兵部官员汇报着东海之战的“大致情况”以及预估的惨重损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既为胥弥的疯狂和那“海兽”的力量感到恐惧,又为阿娇展现出的、远超他想象的实力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后怕。若没有阿娇在东南抵挡,那巨兽一旦西来,长安岂能安在?
一种前所未有的共识,在幸存的理智派官员心中形成——值此危难之际,帝国离不开镇国长公主陈阿娇!无论她拥有怎样的力量,无论她是否权柄过重,她都是目前唯一能对抗胥弥、守护江山的人!
于是,不用任何人组织,一道道请求陛下“褒奖长公主之功”、“全力支援东南抗敌”、“彻查蓬莱细作”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上刘荣的案头。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应请长公主殿下“总揽全局,以御外侮”。
刘荣看着这些奏章,心中五味杂陈。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这个皇帝,在真正的危机和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无力。他之前所有的猜忌、制衡,此刻看来都如同笑话。
蓬莱洲。
胥弥的情况同样不好过。强行唤醒“深海守护者”消耗了蓬莱积累的大量资源,而“海神”的最终失控,更是让他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蜃楼”舰队精锐。更让他恼火的是,那失控的巨兽如今盘踞在东海深处,成为了一片生人勿近的死亡禁区,连蓬莱的船只也无法通行,等于暂时阻断了他西进的最佳路线。
“陈阿娇……星核……”胥弥在自己的密室内,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没想到,阿娇竟然能引动星核本源,差点反向控制“海神”。这让他对星核的渴望与忌惮,都达到了顶点。
“城主,我们接下来……”暗卫首领低声请示。
“接下来?”胥弥冷笑一声,“汉家皇帝和那些官僚,此刻定然将陈阿娇视为救世主了吧?可惜啊……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救世主’,现在可能自身难保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陈阿娇强行引动星核本源,必然遭受反噬,不死也残!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传令下去,‘蜃楼’舰队残部化整为零,袭扰汉朝沿海,制造恐慌!”
“让我们在长安的人,把‘陈阿娇重伤垂死’的消息,给我散播出去!要快!”
“同时,启动所有潜伏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确认陈阿娇的真实状况!”
他要利用这个信息差,在汉帝国反应过来之前,最大程度地制造混乱,削弱他们的抵抗意志!
夷洲,静室之内。
阿娇依旧沉睡在无尽的黑暗里。她的意识仿佛漂浮在星核内部的宇宙之中,周围是缓缓旋转的星云与破碎的知识流光。她能感觉到星核那庞大而温和的力量正在缓慢地修复着她受损的身体与灵魂,但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星辰的生灭。
在意识的深处,她“看”到了那失控的“海神”在深海中咆哮翻滚的模糊影像,也“听”到了来自长安的担忧与来自胥弥的恶意。
她知道自己必须醒来。
帝国需要她,夷洲需要她,张沐……需要她。
她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一缕微弱的火苗,尝试着去沟通、去唤醒那沉寂的星核本源。
“醒来……”
“我必须……醒来……”
那缕意志的火苗在浩瀚的星海中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顽强地坚持着。
而外界,由胥弥散布的“长公主重伤”的流言,已经开始在帝国的肌体上悄然蔓延,与夷洲竭力维持的平静表面,形成了危险的暗涌。
风暴,并未因海战的暂时停歇而结束,反而转向了更加复杂和凶险的层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夷洲,等待着那位力挽狂澜的公主,下一次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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