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落下的尘埃尚未落定,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张彬没有时间沉浸在对外部封锁的愤怒或焦虑中,那份高精度轴承钢的冶炼工艺资料在他手中仿佛带着温度,那是突破封锁的第一把钥匙。但他清楚,一把钥匙远远不够,他们需要一张完整的作战地图。
第二天清晨,张彬就被请到了新成立的“特种材料与关键部件攻关领导小组”临时办公室。这里原是某部委的一间小礼堂,此刻桌椅被重新排列,墙上挂满了各种工业体系结构图和资源分布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茶水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几十名从各部委、研究院抽调来的干部和技术专家行色匆匆,电话铃声和激烈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钱思明眼窝深陷,显然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他见到张彬,直接将他拉到一个用屏风隔出的相对安静角落,那里已经坐着几位负责具体工业门类的老专家。
“小张,你来得正好。”钱思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了指桌上一摞空白的稿纸和几支削好的铅笔,“领导小组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梳理出一份真正切中要害的清单。我们不能漫无目的地投入力量,必须知道,在所有被卡脖子的项目里,哪些是最核心、最致命、一旦突破能产生连锁反应的关键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彬:“你对技术体系的整体性把握最好,思路也最开阔。这份《亟待突破的关键技术/产品清单》的框架,由你来主导起草。不要怕列得多,不要怕问题尖锐,我们要的就是血淋淋的真实情况!”
张彬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这不是普通的任务清单,而是对整个国家工业体系脆弱环节的一次全面诊断。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支铅笔,冰凉的笔杆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沉淀。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再是单一的某个项目,而是如同星辰般罗列的知识图谱——来自未来的记忆碎片、系统奖励的技术指南、他参与过的每一个项目所暴露出的短板、以及那份冗长的禁运清单所暗示的技术路径。高性能合金、精密轴承、特种陶瓷、电子化学品、核心工业母机……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中闪烁、串联、排序。
他睁开眼,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没有从最宏大的设备开始,而是从一个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项目落笔:
一、 关键基础材料
高速轴承钢(GCr15SiMn系列及更高级别): 用于航空发动机主轴、精密机床主轴、重型车辆传动系统。当前依赖进口,库存告急,直接影响重大装备运行与研制。
高温合金(镍基、钴基,如GH系列): 航空发动机涡轮叶片、航天器热端部件核心材料。冶炼工艺、定向凝固技术为空白。
高强度不锈钢(用于化工设备、船舶制造): 耐腐蚀性能不足,寿命远低于进口产品。
精密光学玻璃(燧石玻璃、冕牌玻璃): 高均匀性、低气泡杂质玻璃熔炼技术落后,制约高端显微镜、测绘仪器乃至未来光刻设备制造。
电子特气(硅烷、磷烷、硼烷等): 半导体制造工艺基础原料,纯度要求极高,国内无法稳定供应。
光刻胶(g线、i线): 集成电路制造关键耗材,感光度、分辨率、粘附性均不达标。
高纯度单晶硅(>6N): 晶体管、太阳能电池基础材料,拉晶工艺与纯度控制落后。
高性能稀土永磁材料(钕铁硼): 制备工艺粗糙,磁能积低,一致性强。
特种橡胶与密封材料: 用于液压系统、真空设备,耐高低温、耐介质性能差,泄露问题频发。
高端切削刀具材料(硬质合金、陶瓷刀具): 寿命、精度稳定性不足,影响精密加工效率与成本。
笔尖不停,张彬将脑海中的知识倾泻到纸上。他写下的每一项,都对应着某个工厂可能停产的流水线,某型装备无法定型的瓶颈,某个研究所卡在实验阶段的无奈。
二、 核心基础部件与工艺
高精度滚珠丝杠与直线导轨: 数控机床精度与寿命的决定因素。
伺服电机与高性能减速器: 自动化设备动力核心,响应速度、扭矩密度差距巨大。
精密液压阀与油缸: 工程机械、重型装备“肌肉”与“神经”,可靠性是短板。
高性能传感器(压力、温度、位移、光学): 工业自动化与测量的眼睛,灵敏度、稳定性不足。
真空获得与测量设备(分子泵、真空计): 半导体、航天、材料研究基础环境保障。
数字控制系统(CNC、PLC): 工业设备大脑,硬件与软件完全依赖外部。
高可靠性电子连接器与继电器: 看似简单,却直接影响整个电子系统稳定性。
精密齿轮与传动系统: 汽车、机床、船舶动力传递基础,噪音、寿命问题突出。
大型铸锻件一体化成型技术: 水电轮机、核电压力容器等重大装备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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