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艰难地刺破硝烟，为黑风口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土地镀上一层诡异的金色。
林锋的身影如一尊沉默的岩石，蹲在了田中健一尚有余温的尸体旁。
他无视了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柄象征着指挥官荣耀的佐官刀上。
他的动作沉稳而利落，手指没有一丝颤抖。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那枚雕刻着樱花与旭日图案的铜质军徽被他完整地剥离下来，刀鞘上只留下一个刺眼的空洞。
他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将这枚冰冷的金属徽章塞进了最贴身的口袋，让它紧贴着自己的心跳。
“队长，你拿这玩意儿干啥？挂城门上给老乡们看？”老赵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疑惑。
林锋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目光投向远方。
“不是为了炫耀。”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是给上面看的证据。证明我们十二个人，不是临阵脱逃的懦夫，而是打了胜仗的尖刀。”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尘烟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显然是分区派来的侦察队正全速赶来。
按理说，此时正是与大部队汇合的最佳时机。
然而，林锋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错愕的决定。
“全体都有！清理战场，能带走的弹药一发不留，伤员优先包扎！十分钟后，向西南方向撤离！”他果断下令，随即又对身边的小石头说：“找块木板，写上两个字——幽灵。就插在田中这老鬼子的尸体旁。”
幽灵，是这支小队在敌人情报系统里的代号，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死亡传说。
今天，林锋要让这个传说，具象化为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日军的脸上。
三个小时后，当分区作战参谋张正带着一个加强排气喘吁吁地赶到黑风口时，战斗早已结束。
迎接他们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遍地的日军尸体，以及那块插在田中健一胸口、字迹张扬的木牌。
“幽灵留。”
张正盯着这三个字，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整张脸黑得像锅底。
他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死死锁住刚刚从山林中走出的林锋：“林锋！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们擅自违抗军令在此作战的？上级的命令是让你们立刻向北转移，与主力汇合！你倒好，反倒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心窝子里！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
然而，林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平静地迎着张正的目光，仿佛对方的怒火只是一阵拂面的清风。
“报告张参谋，如果我们按照命令撤了，盘踞在黑风口的田中大队下一步会去哪里？”
不等张正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会踏平三里外的张家屯！会烧掉我们藏在那里的最后一个粮库！会炸毁我们唯一的战地医院！最迟明天中午，他们的大炮就能直接轰到咱们根据地的门口！到时候，我们是该用血肉之躯去堵炮口，还是眼睁睁看着根据地沦陷？”
每一个反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正的心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带来的士兵们也沉默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那遍野的日军尸体，散落一地的三八大盖，还有几挺被完整缴获的歪把子机枪，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辉煌。
这哪里是违抗军令，这分明是以雷霆手段，为整个根据地拆除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张正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所有的怒火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走到一具日军尸体旁，踢了踢那支崭新的步枪，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干得，漂亮。下不为例。”
战后的清点结果很快出来了，十二人的小队，除了三个被流弹擦伤的轻伤员，竟无一人阵亡。
这堪称奇迹的战损比，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王大柱抱着一挺刚缴获的九六式轻机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咧着大嘴直笑：“队长，你瞧瞧这宝贝！比咱们那破汉阳造强了十倍不止！以后我端着它，一个能打鬼子一个班！”
“光会用有什么用？”林锋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子弹打光了怎么办？撞针坏了你拿什么换？”
他随即下达了另一道命令，让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镜：“把这挺机枪给我拆了！每个零件都给我研究透！小石头，你画画最好，用炭笔把它的分解图给我一五一十地画下来，越精细越好！”
“队长，这……这可是好东西啊，拆了多可惜！”王大柱急了。
“以后，我们要自己造这些零件。”林锋的眼神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鬼子从县城运一趟补给到前线要三天，我们等不起。只有能自己造，自己修，这枪才真正是我们的！”
当晚，在山中一处隐蔽的岩洞里，队员们处理着伤口，清点着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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