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译电室内的日本兵还没反应过来，冰冷的刀锋已经抹过了他们的脖颈。
没有枪声，只有压抑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李铁锤没有丝毫停留，一脚踹开保险柜，将里面所有待译的文件尽数取出，浇上煤油，划燃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些关乎无数人生死的秘密。
在撤离前，一名队员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喷漆，在被熏黑的墙上用力喷下几个张狂的大字：昨日之密，今日之坟。
得手之后，三十多人的队伍没有片刻逗留，迅速化整为零，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混入刚刚开始苏醒的夜市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次日清晨，特高课课长宫崎直树几乎是踹开门冲进译电室的。
当他看到满地灰烬和墙上那句刺眼的涂鸦时，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那八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八嘎！”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对着话筒怒声咆哮，“给我查！立刻查！是谁泄露了电文接收的时间！”
然而，他得到的报告却让他如坠冰窟。
下属低着头，声音发颤地报告：昨夜十点到凌晨两点，全城大范围停电，电力公司的解释是“城南变压器遭老鼠啃咬”；而那名经验最丰富的值守译电员，竟然在回家路上“误食了变质的酱菜”，上吐下泻，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老鼠？酱菜？
宫崎猛然醒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一次系统性的、从外到内的精准瓦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蛛网缠住的虫子，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砰！”他失控地将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死死地盯着窗外喧闹的街市，那些挑着担子的货郎，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那些嬉笑打闹的孩童……在这一刻，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而诡异。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敌人不在前线，不在炮火中。
敌人就在每个人的嘴里、眼里、饭碗里。
当晚，月色如水。
城外的山坡上，林锋静静地坐着，看着苏晚萤借着月光整理新一批的情报。
晚风吹拂，带着青草的气息，暂时冲淡了白日的血腥与紧张。
苏晚萤忽然抬起头，月光映着她的眸子，里面有种说不清的情绪：“你说，他们会恨我吗？”
林锋知道她指的是谁，那些因为她的工作日志而暴露身份、或是陷入险境的同志。
他接过她递来的一份名单，凑到微弱的油灯前看了看，然后轻轻吹灭了灯火。
“他们该恨的不是你，”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是那些让你不得不把名字藏进日记里的人。”
远处，村子里鼓书队的孩童们正在排练新的词儿，稚嫩的童声随风飘来，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幽灵不拿枪，专挖鬼子肠；昨夜偷密码，今早就上墙！”
孩子们的笑声和清脆的快板声混杂在一起，在静谧的山野间回荡。
林锋握紧了苏晚萤微凉的手，目光望向远处被黑暗笼罩的北平城，低声道：“以前我们打的是仗，用枪，用炮。现在……我们要让他们连梦都不敢做安稳。”
山风再次掠过，吹动了他的衣角。
他的目光从苏晚萤的脸上移开，穿透了深沉的、如同浓墨般的夜色，望向了群山更远的方向。
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是时候了，该去拜访一下了。
不是去拜访活人，而是去一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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