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的触感冰凉,那份油印的官方讲稿仿佛带着尸体般的僵硬。
而紧贴着它下方,被体温捂热的,是他自己手书的那张薄纸,那三行字,滚烫如火,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沉寂已久的灵魂。
高志远的手指微微蜷缩,将两张纸捏得更紧了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桌案,落在播音室那扇唯一的、装着铁栏杆的窗户上。
窗外,天色正由深邃的墨蓝向灰白过渡,几颗残星在晨曦的侵蚀下,显得黯淡而无力,像极了他前半生的写照。
日本监播曹长山田信雄打了个哈欠,将擦得锃亮的手枪“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金属与木头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播音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瞥了高志远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耐烦。
“高桑,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山田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今天上面有交代,要重点强调林锋已死的消息,务必让那些愚民彻底断了念想。”
高志远佝偻着背,露出一个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是,是,山田曹长放心,学生明白,一定尽心尽力。”
他的心脏却因为山田的这句话,骤然缩紧。
重点强调?
这无疑是给他即将开始的行动,又上了一道致命的枷锁。
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将稿纸平整地放在麦克风前,官方讲稿在上,他手书的纸张被巧妙地压在下方,只露出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纸角,方便他能在瞬间抽出。
这套动作,他昨夜在灯下,对着空气演练了不下百遍。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呼吸的配合,都已成本能。
可当他真正坐在这里,感受着山田信雄那如毒蛇般的目光在自己背上游走时,他才发现,所有的演练在真实的压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只能借着低头整理衣领的动作,飞快地用袖口擦去。
“五分钟准备。”墙上的喇叭传来技术员冷冰冰的声音。
高志远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老旧电子管预热时发出的焦糊味,以及……他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恐惧的味道。
巷口那清脆的童谣声,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那是希望的种子。
木箱里,全家福上儿子灿烂的笑脸,在他眼前浮现。
那是复仇的火焰。
高志远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浑浊的眸子里,恐惧正被一种决绝的疯狂迅速吞噬、燃尽,最后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他,高志远,前清秀才,半生风骨,岂能被犬羊之辈欺辱至此!
求死,焉知非福?
与此同时,在距离县城十几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林锋正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持一个军用望远镜,遥遥望着县城的方向。
晨风吹动着他额前的发丝,他的表情冷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白兰快步走到他身边,手里端着一台吱吱作响的收音机,神情凝重:“队长,时间快到了。小石头那边传来最后一次信号,高先生已经进入广播站,一切正常。但是……据说今天日军加强了监播,有一个懂中文的曹长全程盯着。”
“意料之中。”林锋放下望远镜,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如果我是日军指挥官,在屡次受挫、舆论被动之后,也会采取这种最直接的笨办法。这恰恰说明,他们怕了,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可这样一来,高先生的风险就太大了。”白兰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一旦他开口,那个日本曹长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完。”
“一句话,就够了。”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场信息战,我们追求的不是长篇大论的檄文,而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刺进他们的心脏。只要‘我是林锋,我没死’这七个字能传出去,我们的第一阶段战略目标就达成了。”
他转过身,看着白兰,目光深邃:“你以为,我们的计划,就只有高先生这一个环节吗?”
白兰一愣。
林锋指了指山下正在晨练的队伍,几个不起眼的战士正在角落里,背诵着什么。
“我把核心信息,编成了三段不同的顺口溜,让侦察组里记忆力最好的‘活字典’他们几个背得滚瓜烂熟。”林锋解释道,“他们现在就混在县城的茶馆、菜场、码头。一旦广播失败,或者广播成功后日军开始全城搜捕,他们就会立刻化整为零,用说书、聊天的形式,把这几段顺口溜变成‘最新鲜的笑话’,传遍全城。”
“这……这叫什么?”白兰被林锋这天马行空又滴水不漏的思路震惊了。
“这叫‘舆论备份’和‘病毒式传播’。”林锋笑了笑,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道,“敌人可以掐断一个喇叭,但他们掐不断成百上千张嘴。当一个消息变成民众间的谈资时,它就拥有了生命,再也无法被彻底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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