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虫如同黑色的雾气,疯狂地叮咬着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更致命的是,渠道内多处塌方,他们只能收起所有装备,像泥鳅一样在狭窄的缝隙中匍匐穿越,锋利的碎石划破了每个人的手肘和膝盖。
行至桥下中心区域时,队伍末尾的一名年轻队员因体力不支,脚下一滑,不慎踢落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
“哐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水道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地传到了桥面上。
桥上日军巡逻兵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谁?!”一声警惕的日语喝问传来。
水渠内,所有人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紧紧贴着冰冷的渠壁,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冷汗顺着李青山的额角滑落,滴入污水中,晕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整整七分钟,无人敢动。桥上的脚步声来回踱步,充满了怀疑。
就在众人快要窒息时,李青山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想起了林锋在战术课上讲过的“认知延迟与感官覆盖”理论。
他悄无声息地从防水袋里摸出一块出发前带的腌萝卜,这是用来补充盐分的。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块味道极冲的萝卜,奋力向上游的水流中丢去。
几秒后,一股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腐臭夹杂着酸败的气味,顺着水流迅速扩散开来。
桥上的哨兵显然也闻到了,先是咒骂了几句,随即发出一阵干呕声。
那股恶心的气味,瞬间覆盖了他们对之前那点微弱声响的怀疑。
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危机解除。
事后,林锋在他的作战笔记中冷静地写下一行字:“恐惧会无限放大微弱的声音,但更强烈的嗅觉刺激,能有效转移并覆盖这种恐惧带来的注意力。”
行动前最后两小时。
林锋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他独自一人坐在村口早已废弃的祠堂废墟前,双眼微闭,如同一尊石像。
但在他的脑海里,整场伏击战的三维模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动构建、推演。
时间轴被精确到秒,水流的速度、引信的燃烧率、桥梁的崩塌模式、甚至敌人车队的反应延迟,所有变量都在动态模拟中清晰呈现。
当他将全部精神聚焦于“宫本座驾坠落瞬间”这个画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细节突然被高亮标注出来——在车辆翻滚、车窗破碎的一刹那,后座位置会有一个望远镜因为惯性被甩出,镜片将在阳光下产生零点几秒的瞬间反光。
而这个反光出现的0.6秒后,是宫本身体暴露在外的唯一、也是最佳的狙击窗口!
林锋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精光爆射。
他低声对身后的传令兵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命令:“立刻告诉青山,狙击枪不能打头,要打那面可能出现的镜子!”
窗外,最后一道布置正在完成。
小文哥爬上桥头那棵百年老槐树,将一枚新制的黄铜铃铛挂在最粗壮的树杈上,铃舌稳稳地朝向正南。
那是根据昨夜的风向、风速,以及周围地形测算出的最优声障角度。
一旦枪声响起,这个小小的铃铛会用它清脆的鸣响,巧妙地干扰声波的直线传播,为狙击手的撤离,争取到最宝贵的几秒钟。
一切准备就绪,天地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次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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