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的心突然揪紧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去哪?他急切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眼睛紧紧盯着白怡君的脸,想要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去北境。白怡君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目光越过王哲,望向北方遥远的天际,你师兄在前线征战数月,想必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我要亲自为他准备一场丰盛的庆功宴,把家乡的味道都带上,让他尝尝思念已久的家传菜肴,庆祝他们终于凯旋而归。
王哲闻言一怔,眉头微蹙:可是......最新的战报上说,师兄他们即将班师回朝,随时可能回到京城......
那岂不是正好?白怡君打断他的话,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兄那个粗心大意的人啊,离了我连件衣裳都穿不整齐,更别说照顾自己了。这几个月下来,准是又黑又瘦。我必须亲眼去看看,顺便......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顺便给你师父带些他最爱的云雾茶,听说北境天寒,老人家最需要暖身子的东西。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要去邻家串个门那般简单。但王哲分明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飞快地用袖口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光。
嫂子......王哲欲言又止,喉头滚动着说不出的担忧。
听话。白怡君蓦然回首,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竟透着一股王哲从未见过的郑重,照顾好安君,照料好剑门宗上下。等我们三人归来,必定给你带些稀罕物什。她微微仰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北境的千年雪莲可是难得的圣品,据说能助长灵力修为,你一定用得上。
话音未落,她已不再多言。只见她足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便如春日的柳絮般轻盈飘起。腰间佩剑铮然出鞘,在灿烂的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弧,宛若一颗璀璨的流星,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北方的天际线上。
王哲木然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糖人早已化得不成形状,黏稠的糖浆顺着指缝流淌,在掌纹间蜿蜒出一道道甜腻的痕迹。那是他特意给李安君买的糖人,本想着能讨她欢心,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掌心慢慢消融。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白怡君离去的方向,那个纤细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街角,但在他眼中似乎还能看见那一抹素白的衣角。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荡荡的难受,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嫂子一定是太想念师兄了,王哲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她见到师兄平安无事的样子,肯定就会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这个念头让他稍微好受了些。
他想起师父和师兄的本事,还有嫂子那一身不凡的武艺,三个人加在一起,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他轻声对自己说,他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想到这里,王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他们凯旋归来,非得让师兄好好请客不可。上次欠我的三坛好酒,这次可得一并讨回来,他暗自嘀咕着,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醇厚的酒香。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许多年后,王哲已然成为剑门宗的一派掌门,肩负着宗门兴衰的重任。某个深秋的寒夜,他在烛影摇曳的书房中整理积尘已久的旧物,偶然翻出了那张早已泛黄的旧报纸,以及一块碎裂成三瓣的雪白玉牌——那是后来在北境战场上寻获的遗物,玉牌虽经精心保存,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窗外秋风呜咽,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棂,发出阵阵凄清的声响。摇曳的烛光下,他随手拿起一册诗集,目光落在一行诗句上:年少不知生别离,从此人月难团圆。
刹那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恍然领悟,当年那刺目的阳光为何如此灼人,那日的秋风为何格外凛冽,更明白了嫂子转身时那个看似平淡的眼神里,究竟藏着怎样深沉的不舍与决然。
她哪里是去送什么茶叶、做什么大餐?
她分明是去践行一个生死相随的誓约。
她是去追随她的夫君,与他并肩战至最后一息。
而那时仍是个懵懂少年的自己,却还天真地期盼着一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团圆。
萧瑟的秋风穿堂而过,带着草木凋零的寒意,这感觉像极了那天李安君留下的半个肉包子,冰冷得让人心口发疼。王哲终于无法自持,双手掩面,多年来强忍的悲痛在这一刻决堤,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已久的哭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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