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笼罩在金城上空,将整座城池包裹在一片死寂之中。墨色的天幕上没有一丝星光,连月亮都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之后,仿佛不忍目睹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没有一丝风的流动,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白日里尚存的最后一丝暖意早已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这寒意顺着城墙斑驳的砖石缝隙悄然渗入,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一点点刺入守城将士的骨髓深处。
城墙之上,稀疏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紧绷的面孔。这些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修士们此刻都沉默不语,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家园的眷恋,还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与往日大战前夜的喧嚣截然不同,今夜的操练场空荡荡的,只剩下散落的酒坛和啃噬干净的兽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森冷的白光。那些白天还在互相打趣、分享家乡趣事的同胞们,此刻都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有人盘膝而坐闭目调息,有人倚着城墙远眺敌营,所有人都默契地放轻了呼吸,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这种寂静太过反常,近乎诡异。
唯有城墙之外,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妖魔大军中,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低阶妖魔的尖啸如同无数指甲在玻璃上抓挠,令人毛骨悚然;高阶妖魔的咆哮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连城墙上的砖石都在微微颤动;更可怕的是那些上古凶兽偶尔发出的低沉吼叫,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每一次都让整座城墙为之震颤。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金城团团围住,越收越紧,勒得每个人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林苍玄拄着那根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玄木杖,静静地伫立在城墙最东端的垛口处。夜风拂动他如雪的白发,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杖头镶嵌的古玉在月华的滋养下,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莹莹微光。他的目光没有投向城外那未知的黑暗,而是久久凝视着城内零星散布的灯火——每一盏灯火都代表着一个普通百姓的家。此刻大多数灯火已经熄灭,或许有些人家辗转难眠,或许有些人在不安中沉沉睡去,全然不知明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清虚宗的弟子们,可都到齐了?他轻声问道,声音被夜风吹得几不可闻,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身后立即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回禀掌门,所有弟子均已到齐!
林苍玄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自己的弟子们。大弟子清逸正细心地帮师弟们检查每一件法器,确保万无一失;二弟子明月则忙着给师妹们分发各种丹药,动作轻柔却利落;最小的弟子念尘才十三岁,双手紧紧攥着一把对他来说略显沉重的短剑,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却仍倔强地挺直了单薄的身板。
这一幕让他恍惚间回到了数十年前。同样是这样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他的师父也曾站在这个位置,对他说:苍玄,不要害怕。我们修士的性命,本就是用来守护苍生的。
那时的他懵懂无知,只觉得满心恐惧。直到后来亲眼目睹师父为保护一城百姓,被妖魔撕成碎片,他才真正明白,有些恐惧是必须跨越的,有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明月,林苍玄的目光落在二弟子身上,把那瓶聚气丹分给大家,让所有人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遵命,师父。明月恭敬应答,转身继续分发丹药。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就在昨夜篝火旁,她还在和来自北原的修士学唱欢快的草原牧歌,此刻却已是一脸凝重。
林苍玄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念尘身上。这个孩子是他从乱葬岗里救回来的,父母都惨死在妖魔爪下。念尘,害怕吗?
念尘紧咬下唇,先是摇头,继而又诚实地点头,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说:有、有点害怕...但弟子不怕死!
林苍玄露出慈祥的笑容,伸手轻抚他的头顶:好孩子。记住,害怕不是过错,正因为知道害怕,才更明白要守护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清心草精心编织的平安符,轻轻塞进念尘手心,这个能安神定志。
念尘将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头:多谢掌门师伯!
城墙中段巍峨的城楼上,金帝负手而立,静静伫立在垛口边缘。他身披的龙袍上绣着的金线在皎洁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轮廓,却掩盖不住他紧锁眉宇间流露出的深深倦意。金墨尘恭敬地站在父亲身后三步之遥的位置,手中紧握着象征皇室威严的人皇剑,剑鞘上雕刻的龙形纹饰在远处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破鞘而出。
老三,金帝没有转身,声音低沉而平稳,你大哥那边的部署,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回禀父皇,金墨尘的声音沉稳有力,与白日里初见敌军时的慌乱判若两人,大哥已率领禁军驻守内城,按照您的吩咐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防线。即便外城不幸失守,我们也还能在内城与敌军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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