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妖魔实在太多,如黑色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呼吸越发粗重,手臂因持续挥剑而颤抖,旧伤在激烈的厮杀中再度迸裂,鲜血浸透层层绷带,沿着指节滴落剑身,顷刻凝结成一颗颗殷红的冰珠。
“妈的……这回真是有点扛不住了啊……”他踉跄后退,背靠半壁残墙艰难喘息,以冰魄剑支撑几近脱力的身体。视线逐渐模糊,周遭他以寒冰筑起的防御墙正被妖魔疯狂冲击,裂痕如蛛网急速蔓延,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如白蛇的冰晶长鞭破空抽至,挟带刺骨寒风,一扫之下,十余名扑向他的妖魔顷刻冻结成冰,随即在一道清冽鞭声中——啪嚓——尽数崩碎!
万俊烈猛地抬头,只见纳兰雪翩然落于身侧,素白衣裙在血污与烟尘中拂动,如雪中白梅凛然绽放。她手中冰晶鞭如活物般游走,每一次挥动皆卷起漫天冰屑,寒气所至,妖魔皆僵。
“哟,圣女大人终于舍得从城墙下来了?”他啐出一口血沫,却笑得更加狂放不羁,“我还以为,你打算就在上头看我一人在下面演完全场。”
纳兰雪并未看他,长鞭直指前方再度涌来的妖魔,声线冷峻如北原万年不化的寒冰:“这片大陆的雪,能掩去尸骸,却埋不住北境之人的骨气。”
她微微侧首,眸中似有冰魄流转,语气讥诮:“方才话说得那么响亮,也没见你拦住多少妖魔。” 话音未落,长鞭再度挥出,这一鞭灌注了她凛冽的冰蓝灵力,于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寒网,所罩之处,妖魔瞬成冰雕,随即被收网的巨力绞为冰尘。
“今日便让你亲眼见识,何为北原人的骨气——”她声音陡然扬起,清冷如刀,“此鞭所指,越界者——死!”
但外域大军对这番警告置若罔闻,当领头的妖魔发出一声震天怒吼,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前压来,气势磅礴,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在前的存在彻底吞噬。面对如同蝗虫过境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异族大军,纳兰雪却丝毫没有任何慌乱,她冷静地运用灵力,将其附着于长鞭表层,每一次挥动都精准而致命,绞杀一名异族头颅,鞭影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下。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外域大军仿佛无穷无尽,杀之不绝,纳兰雪逐渐感到体力不支,之前那种随风而动、灵动飘逸的战斗状态明显开始下降,她的动作不再如之前那般行云流水,而是多了一丝滞涩与疲惫。
被护在身后的万俊烈凝视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女人冷着脸挥鞭战斗的模样,比她在城墙上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要顺眼多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重新握紧手中的冰魄剑,嘴角扯出一抹倔强的笑:“行,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冰封千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浑身的伤痕让他每一次动作都疼得冷汗直流,但他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剩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剑中。冰魄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剑身竟开始凝结出层层叠叠的冰花,寒气以他为中心疯狂扩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冻结。
“禁术——冰葬!” 刹那间,方圆十里的地面全部被冰层覆盖,冻结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厚,无数尖锐的冰刺从地底猛然钻出,将来不及躲闪的妖魔贯穿、冻结,化为一座座冰雕。这是《冰封千里诀》的最后一招,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来瞬间的绝对冰封。 万俊烈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皮肤覆上一层死灰般的青白色,但他却笑得格外畅快,带着一种释然与骄傲:“纳兰雪!老子可没吹牛……这招……够不够劲?” 纳兰雪看着他迅速衰老的脸,握着鞭子的手突然一颤。她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正在急速溃散,像被戳破的冰囊,那些支撑他站立的力量正随着寒气一同蔓延、消散。 “蠢货。”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冰冷的心底悄然融化。
万俊烈没有听见,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看到纳兰雪的身影毅然挡在他身前,冰晶鞭舞得密不透风,像一道坚不可摧的白色屏障。他想抬手再帮她挡一下,却发现身体已经冻得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原来……冻死是这种感觉……”他最后笑了笑,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仿佛看到北原的雪落在自己童年的屋顶上,那么安静,那么温暖。 冰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身的寒气迅速褪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万俊烈的身体化作一座冰雕,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永远定格在了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土地上,仿佛一座永恒的纪念碑,默默诉说着他的勇气与牺牲。
“万俊烈!”纳兰雪嘶声喊道,那声音第一次清晰无比地裂开了她常年冰封的表层,仿佛冰川骤然崩裂。她猛然回身,长鞭如一道寒电扫出,冲在最前的那只妖魔连嘶吼都未及发出,便化作漫天冰晶碎屑。她倏地转身,目光死死锁住那座被层层妖魔包围、渐渐淹没的冰雕——那是万俊烈最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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