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几天里,苏沫几乎是在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中度过的。
恐惧、茫然、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像三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房间的矮榻上,像一只受伤的困兽,默默地舔舐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然而,当最初那股足以将人逼疯的恐慌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沉淀下来后,一种源自于骨子里的、属于学者的本能,开始悄然复苏。
她是一名学历史的考古学家。
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能亲眼看一看那些沉睡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文明,该是何等幸运。而现在,命运以一种最残酷、也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她扔进了她研究了半生的、最熟悉的古埃及新王国时期。
这里,不是冰冷的博物馆,不是布满灰尘的资料室,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呼吸的古埃及。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悚与狂喜的战栗,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自暴自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知识,才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于是,苏沫停止了无谓的悲伤,开始用一双考古学家的眼睛,系统地、贪婪地观察着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她不再将自己视为一个囚徒,而是一个意外闯入活体实验室的研究员。
她的第一个研究对象,就是她被软禁的这个房间。墙壁是用大块的、掺杂着切碎草料的土坯垒砌而成的,表面涂抹着一层白色的石灰。这种建造方式,与她在书本上看到的、古埃及平民居所的建造技术完全吻合。她甚至能从土坯的颜色和质地,推断出这片区域的土壤成分。
她的目光转向庭院。
那是一个不大的、由四面房屋合围而成的院落。院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用石头砌成的水池,池中种着几株睡莲,正静静地绽放着。池边,几丛高大的纸莎草在风中摇曳,那熟悉的三角形茎秆,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院子的角落里,还种着一棵无花果树,青涩的果实挂在枝头,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阿尼娅前来送饭的时刻。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观察。她会留意阿尼娅端来的食物——那种用石磨磨出的、混杂着沙砾的全麦粉烤成的扁面包;那种用大麦发酵、口感酸涩、酒精浓度很低的原始啤酒;还有那些作为主食的椰枣、无花果和各种豆类。
这一切,都和她在无数论文和专着里读到的描述,既相似,又有着微妙的不同。书本是死的,是冰冷的文字和线条图。而这里,食物有它的口感和温度,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气息,一切……都在呼吸。
除了观察“物”,她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观察“人”上。
这个小小的、似乎是临时居所的地方,俨然是一个微缩的、等级森严的社会模型。
拉美西斯,那个如神只般俊美的少年,无疑是这个权力金字塔的顶端。
尽管苏沫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种无处不在的、绝对的权威。无论是侍卫、仆人还是前来拜访的官员,在面对他时,都会下意识地躬身垂首,言语间充满了敬畏。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所有人的行动。
而那个名叫卡恩的侍卫长,则是拉美西斯的影子。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拉美西斯身后,像一尊沉默而警惕的守护神。他负责执行拉美西斯的一切命令,管理着这个居所的所有防务和杂事。他的地位显然超然于其他所有人之上,即便是那些穿着体面的官员,在与他说话时,也带着几分客气。
苏沫曾不止一次地看到,卡恩会定期进入拉美西斯几乎从不离身的书房,进行汇报。每一次,他的表情都异常严肃,身体站得笔直,嘴唇翕动,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讲述着什么机密要事。那绝不是在汇报打猎收获或生活琐事时该有的神情。
而阿尼娅,这个苏沫目前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的人,则处于仆人中的上层。
她可以直接听令于卡恩,负责照顾苏沫这个“特殊的客人”,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可靠与被信任。但同时,她对卡恩和拉美西斯又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畏惧。
通过阿尼娅,苏沫的语言学习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利用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和逻辑分析能力,将阿尼娅的发音与具体的事物一一对应。
“姆。”(水)
“塔。”(面包)
“奈赫特。”(树)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个新世界的语言和信息。阿尼娅对于她惊人的学习速度感到无比钦佩,从最初的奉命行事,到后来,也愿意在闲暇时,主动教她一些简单的词汇和日常用语。
这天下午,苏沫正坐在庭院的水池边,假装在看睡莲,实则是在练习刚刚学会的几个单词的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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