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了!做白案的王师傅抢过筷子,夹起一撮肉丝时手抖得厉害。他先凑近闻了闻,鼻翼翕动得像受惊的兔子:酱香里藏着醋香,醋香里又透出糖甜...等肉丝入口,这个在厨行混了半辈子的老汉突然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施夷光吓了一跳:王师傅?
东家...王师傅抬起泪汪汪的眼,俺爹临死前说,厨子的舌头尝过真滋味,才算没白来世间一遭...他指着空盘子,这味儿...这味儿让俺想起八岁那年,俺娘卖嫁妆给俺买的第一块饴糖...
最年轻的李厨子直接跪下来:师父!教俺!俺愿意给您当三年学徒不要工钱!他激动得嘴角冒白沫,刚才那肉丝滑进嗓子眼时,俺眼前闪过一道金光!
连最沉稳的周师傅都失了态。他反复用舌尖舔着牙齿,喃喃自语:肉嫩如豆腐,却比豆腐有魂...菜脆如鲜笋,却比笋多三分香...有点魔怔的意思。
角落里的赵厨子最古怪。他尝完菜后一言不发,突然冲到院角老槐树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祖宗啊!咱老赵家七代厨子,今日才知炒锅能通神!
施夷光嘴角抽了抽,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做了什么了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灶房突然安静下来,只剩油锅余温烘着调料罐的细响。二十多双眼睛盯着施夷光,像饿狼瞧着肥羊。兰香突然笑出声:主子您再不说话,他们怕是要把您当灶王爷供起来了!
施夷光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抓起铁勺敲响炒锅:都听着!你们也不必拜我为师,我自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们。从明儿起,每人每天学一道菜,每位厨师都要有自己最擅长的一道或几道菜。
厨师们已经认真记下了每个要点。
“好了,大家记住要点后就可以试做了。”
楼上的装修声叮叮当当。工头老赵正指挥人挂“听雪阁”的匾额。施夷光抬头看了一眼:“跑堂的!过来练端盘!”
六个小伙计头顶水碗走梅花桩,稍一晃荡就泼湿前襟。最机灵的二毛苦着脸:“东家,咱以前端面碗也没见洒...”
“洒?等你们端着一盆滚烫的‘金蟾玉脍’爬上二楼,就知道什么叫心惊肉跳了!”施夷光抄起长筷,敲了敲二毛头顶的陶碗,“这碗里装的是墨汁,洒一滴——今晚就给我抄十遍菜谱!”
六个跑堂的伙计颤巍巍站在梅花桩上,桩子离地不过三寸,可他们摇晃得像风里的芦苇。年纪最小的福贵刚迈步,碗里的水就泼湿了前襟。
“停!”施夷光突然喊住他,“知道为什么让你们顶碗练平衡吗?”她端起一盆刚出锅的麻婆豆腐,红油在盆沿危险地晃动,“客人花五百钱吃这道菜,要是上桌时油汁洒出半滴,咱们的酒楼招牌就得砸!”
她突然一个旋身,豆腐盆在掌心稳稳转了个圈,红油竟半点未溅:“看好了——膝盖微屈,脚底板要像猫走路般抓地!”说着示范起“锦鲤穿波步”,裙裾扫过地面却不染尘。
阿泉嘀咕:“咱又不是卖艺的...”话没说完,施夷光把豆腐盆塞进他手里:“现在你是捧着御赐琉璃盏的太监,摔了要掉脑袋的!”
阿泉顿时僵成木偶,盆沿的热气熏得他鼻尖冒汗。在众人哄笑中,他突然福至心灵,竟学着宫人走路弓起背,盆子果然稳当不少。
“有点意思!”施夷光往他怀里又摞了两个空盘,“再加练‘三盘映月’——左手托热汤,右臂架凉菜,肘间还能夹壶酒!”
暮色渐浓时,这群跑堂的竟真练出几分气象。二毛顶着一摞碗还能弯腰拾筷,福贵学会用脚尖勾住打滑的托盘。最绝的是阿泉,现在能边倒退上楼边报菜名:“金鳞跃龙门——您小心台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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