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那点可怜的调和努力,如同投入北冥寒渊的一颗小石子,连个响动都没听见,就沉没在了青澜与灼璃之间那无声的、厚重的冰层之下。她只得蔫头耷脑地缩在灼璃身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充当暖手炉,顺便在内心疯狂吐槽这比万年玄铁还难啃的僵局。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天地间愈发剧烈的“不适”所打破。
起初,只是地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是沉睡的巨兽在翻身。联军中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晃了晃,疑惑地四下张望。
但很快,这震颤便陡然加剧!
“轰隆隆——!”
大地如同筛糠般抖动起来,焦黑的土地上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深不见底,从中喷吐出混杂着硫磺与魔气的浊流。远处,本就饱经摧残的山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石滚滚而下,砸起漫天烟尘。
天空亦不平静。原本就被魔气侵蚀得黯淡的星辰此刻更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墨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翻滚,其间不是雷鸣电闪,而是闪烁着一种不祥的、暗紫色的诡异光芒,如同苍穹淌下的脓血。刺骨的阴风呼啸着卷过,风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源自深渊的嘶嚎。
“又、又怎么了?!”胡月差点被一块震落的石头砸到尾巴,惊得跳了起来,九条尾巴瞬间炸成蓬松的一大团,紧张地环顾四周,“这地龙翻身也翻得太不是时候了吧?!还让不让狐好好emo了!”
清虚真人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掐指急算,感受着天地间那混乱不堪、急剧恶化的灵机与魔气比例,沉声道:“非是寻常地动!此乃……天地灵脉被大规模侵蚀、魔神之力进一步复苏引发的共震之劫!”
他话音未落,天际那暗紫色的云层中,骤然劈下数道并非雷霆、而是纯粹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闪电,狠狠轰击在远处的地面上,瞬间将那片区域化为死寂的魔土,草木枯萎,岩石消融!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鹅毛大雪混杂着冰雹倾盆而下,那雪并非洁白,而是带着灰败的死气,冰雹更是漆黑如墨,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腐蚀着一切。
炽热的岩浆从地缝中涌出,与灰黑色的死雪冰雹交织,冰火两重天,构成一幅末日般的诡异图景。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糊、腐败交织的刺鼻气味。
“稳住阵脚!结御魔阵!”清虚真人高声喝道,联军修士与妖族战士们强忍着不适与恐惧,纷纷运转灵力,结成光罩,抵御着这突如其来的天地灾变。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胡月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灼璃撑起一个小的防护结界,一边咋舌:“好家伙,魔神打个哈欠,咱们这就直接进入地狱生存模式了?这特效,这场面,比话本里写的夸张多了!”
在这片天倾地覆的混乱中,唯有两人,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青澜依旧站在原地,黑衣在狂暴的阴风与死雪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磐石。那些足以让元婴修士手忙脚乱的魔气闪电、腐蚀冰雹,在靠近他周身三丈时,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障,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他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那双熔金色的竖瞳,依旧穿透纷乱的灾劫景象,牢牢锁在灼璃身上,仿佛周遭的毁灭与混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而灼璃,虽被胡月的结界护着,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青澜身上,移向了这正在崩坏、哭泣的天地。感受着那源自世界根基的哀鸣与震颤,她苍白脸上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忧虑。这比她自身的伤势,更让她感到沉重。
清虚真人艰难地维持着一个大范围的防护阵法,抵挡着魔气侵蚀与物理冲击,目光扫过在灾变中如同礁石般岿然不动的青澜,心中焦急更甚。他深吸一口气,顶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混乱,再次朝着青澜的方向高声道:
“青澜阁下!如你所见,魔神复苏加剧,天地灾劫已现!此非一人一宗之祸,乃关此界亿万生灵存续!阁下实力通天,当此危难之际,吾等更应摒弃前嫌,同舟共济……”
他的话,在风啸、地鸣、冰雹砸落的杂音中,显得有几分声嘶力竭。
这一次,青澜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熔金色的竖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眼看向了清虚真人。眼神里没有被打动的迹象,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与漠然,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
“联合?”青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落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俯瞰尘寰的疏离,“与谁联合?”
他的目光扫过在灾变中勉力支撑、显得颇为狼狈的联军修士与妖族,扫过脸色发白的清虚真人,最终,重新落回灼璃身上。
“守护她,是我的事。”
“诛绝仇敌,亦是我的事。”
“至于这天地……”
他微微停顿,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决绝。
“……若碍事,毁了又何妨?”
一言既出,四野皆寂。
连天地间的灾变轰鸣,仿佛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清虚真人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所有的劝说,所有的道理,在对方这完全超脱了常理、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胡月更是吓得尾巴毛都炸成了蒲公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毁了天地?喂喂喂!大佬!这剧本不对啊!咱们是玄幻虐恋,不是灭世反派的剧本啊!
灼璃猛地看向青澜,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更深沉的痛楚。
而青澜,在说完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后,便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他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放回灼璃身上,仿佛刚才那句足以让神魔惊悸的宣言,与他而言,不过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灾劫依旧在持续,天地呜咽。
联军在苦撑,人心惶惶。
而那尊自深渊归来的妖龙,只伫立在他的执念之中,守护与毁灭,皆系于一人之身。
外界是联合求生,还是共赴深渊?
于他而言,似乎……真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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