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渡准微微偏头,对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久远寺有珠说道,语气平静而肯定。
「……」
久远寺有珠沉默了,似乎在心中默认了神渡准的话。
她将视线重新投向四周,得益于神渡准赋予的“高度”,她获得了一种难得的俯视视角,静静地看着下方涌动的人群。
那些原本需要仰视或平视的面孔,此刻大多只能看到头顶或肩膀。
这似乎是她在这个四十年后的世界上,第一次以如此物理性的高度观察人类。
如果在《魔法使之夜》的世界里,无论是借助庞大的伦敦桥巨人,还是单纯地消耗魔力进行悬浮飞行,她都能轻易地高高在上,俯瞰下方如蚁群般的人和物。
当然,视野中也有几个能与久远寺有珠视线放平的身影——
那是几个年纪很小、穿着可爱服装的女孩,看样子应该还是小学生,同样被自己的父亲用肩膀扛起,一双双小腿垂在父亲的胸前,无忧无虑地轻轻踢踏着。
一如现在的她和神渡准。
她们注意到了这个坐在高大的“大人”肩上的、穿着黑色洋装的姐姐,好奇地看了过来,然后带着孩童纯真的善意,友好地朝她挥了挥手,露出十分可爱的笑容。
久远寺有珠愣了一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纯粹的善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陌生的社交场景。
「……」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学着她们的样子,有些生疏地、幅度很小地朝她们招了招手。
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混合着轻松与些许难以言喻的遗憾的浅浅笑容。
这熟悉的姿势……勾起了尘封的记忆。
她的父亲,似乎也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非常年幼的时候,对她做过类似的动作。
只是那回忆太过久远,如同蒙上了厚厚水汽的旧玻璃,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温暖的触感,细节早已不清。
久远寺有珠的父亲是久远寺家的长男,在英国留学时与有珠的母亲——一位继承了魔女血脉的女性结识。
由于有珠母亲那不容于世俗的魔女身份,二人的结合注定只能以悲剧收场。
但有珠的父亲依然顶着家族与世俗的压力迎娶了她,并将其带回日本生活,居住在三咲町白犬冢上那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英式风格洋馆里。
有珠的母亲在生下有珠后,便因完成了魔女传代的责任而逝去。
而有珠的父亲,也在独自养育有珠数年后,最终撒手人寰。
那座洋馆,连同里面沉睡的使魔与堆积的魔导书,就成了久远寺有珠对于父母短暂存在与温暖的全部寄托。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被一个拥有体温的、坚实的异性,如此托在肩膀上了。
这份感觉,既陌生,又带着一丝令人鼻酸的熟悉。
「何か考え事?」
(在想事情?)
身下的神渡准询问道。
他即使不回头,似乎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
久远寺有珠的表情明显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混杂着怀念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
「おわかりになるでしょう……?私が何を考えているか?」
(您应该能看透吧……?我在想什么?)
久远寺有珠低下头来,声音轻柔地询问,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认命。
「ああ……もし私が望むならば、な。ただ、さっきも言ったように、私は大抵の场合、あの【未知】の状态を保っている。そうでなければ、あまりに退屈すぎるからな。」
(啊……只要我愿意的话,只是我刚刚也说了,我大多数时候是保持着那种【未知】的状态的,否则未免太过无聊了。)
「君もきっと、私の前でまったくプライバシーがなくなり、巨大なプレッシャーを感じるだろう?」
(你应该也会在我面前毫无隐私感,感到巨大的压力不是吗?)
神渡准闭上一只眼睛,微微抬起另一只眼看向上方的久远寺有珠。
这个带着点顽皮和狡黠的动作,冲淡了他平日里的冷漠,让他看上去竟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与刚才谈论虚空与可能之树的存在判若两人。
「ええ……あなたは本当に……かなり不思议な存在です。」
(是啊……您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存在。)
久远寺有珠很是认真地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随后,她轻声说:
「私を降ろしてください。世道に戻りたいです。」
(把我放下来吧,我想回世道了。)
神渡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依言小心地、平稳地将久远寺有珠从肩上放了下来。
啪嗒。
久远寺有珠的双脚再一次感受到了坚实地面带来的触感,周围的景物瞬间恢复了它们原本的“高度”,需要她微微仰视。
她轻轻舒了口气,这或许才是她更习惯的、属于她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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