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战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刑天稚嫩却绷紧的肩膀上,如同两块玄铁砖压了下来。那眼神锐利如刀,穿透清晨林间尚未散尽的薄雾,也穿透了刑天方才解剖山彘时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那眼神里翻涌着惊疑、审视,还有一丝刑天无法完全解读的、深沉的探究。
“你刚才的手法,”刑战的声音低沉,带着砂砾摩擦的质感,打破了林间短暂的沉寂,只剩下山彘尸体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在无声弥漫,“剥皮、剔骨、分筋错骨……快、准、狠,指下认穴,刀尖避脉,便是军中积年的老仵作,也未必有你这般利落干净。这本事,绝不是看几眼你娘处理草药就能学来的。说,到底跟谁学的?”
那“仵作”二字,像冰冷的针,刺得刑天心头一凛。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脚下被兽血染成暗红的落叶上,仿佛要将那黏腻的痕迹看出个洞来。胸腔里,那颗不属于八岁孩童的心脏在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刺痛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真相。
“阿爹……”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努力挤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混杂着疲惫和被质问的委屈,“真的是看阿娘学的……在药庐里,看她处理那些晒干的兽骨,还有……还有她给受伤的小兽敷药包扎,剥开皮毛清理伤口……看得多了,就……就记住了。”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怯懦和不确定。
刑战沉默着,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依旧牢牢锁着他,里面翻涌的疑云并未散去分毫。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早起的鸟鸣,反而衬得这片弥漫血腥的空地更加死寂。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刑天小小的身躯。
就在刑天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审视压垮时,紧贴胸口的皮肤上,突然传来一丝清晰而温润的暖意。
是那枚玉佩!
昨日母亲幽姬亲手为他系上的家传玉佩,此刻正隔着薄薄的粗布衣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那暖意并不灼热,却异常柔和、坚定,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掌,轻轻熨贴在他因紧张而僵硬的后心。一股奇异的宁静感,随着这暖意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抚平了他灵魂深处那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惊涛骇浪。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绷紧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住了那枚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抓住了一根定海神针。
刑战的目光在他按住胸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浓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缓缓移开,落回地上庞大的山彘尸体上。那审视的锐利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替代了,他不再追问,只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收拾干净。”他简短地命令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弯腰开始处理剩下的兽肉,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种原始而高效的粗犷。剥皮刀划过坚韧的兽皮,发出刺啦的声响。
刑天暗自松了口气,也连忙蹲下帮忙,将分割好的肉块用坚韧的藤蔓捆扎结实。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沾染在手上、衣服上,但他此刻的心境,却在那玉佩持续的暖意中,奇异地沉静下来。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猎杀与解剖,前世法医台与今生蛮荒山林的重叠,父亲那穿透灵魂的审视……种种纷乱,都被这股温润的力量悄然抚平,沉淀下去。
日头渐高,驱散了林间最后一丝凉意。刑战扛起最大的一捆兽肉,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刑天则背起装着山彘胆的竹筒和分量不轻的肉块,紧跟在父亲身后。沉重的负担压得他脚步略显蹒跚,每一次迈步,小腿肌肉都传来清晰的酸胀感。
肩头微微一沉,那只华丽的金鳞预警蛾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细长的触角轻轻拂过刑天的耳廓,带来一丝微凉的痒意。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精神连接建立起来。刑天眼前的世界并未改变,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晰感”却油然而生。脚下厚厚的落叶层下,一只地鼠窸窣窜过的轨迹;左侧三丈外,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蛛正沿着树干向上攀爬,复眼转动;右前方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叶片背面,几颗晶莹的露珠正沿着叶脉缓缓汇聚、滴落……这些原本需要他刻意凝神才能捕捉的细微动静,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探照灯照亮,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感知。金鳞蛾翅膀上流转的光泽,也随着他脚步的深浅、呼吸的缓急,悄然变幻着细微的色调,深红、浅蓝、淡绿……无声地映射着他身体的负荷状态。
“跟上。”刑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刑天对这奇妙生物仪器的体验。他加快脚步,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父亲留下的痕迹——被刻意踢开的落叶下露出的湿润泥土,树干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刻痕。这些标记,如同散落在林间的密码,在刑天法医的眼中,自动组合成一张无形的路线图。
突然,刑战在一处林木相对稀疏、地面碎石较多的岔口停了下来。他放下肩上的重负,目光扫过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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