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涣散无神,瞳孔微微放大,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生命的火焰,正在这具饱经风霜的躯体里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中顽强地摇曳着。
“爹!”刑天目眦欲裂,那声嘶吼带着血沫从喉咙里喷出。玉佩的白光因他心神剧震而猛地一暗,周围惨绿色的瘴毒光团立刻发出贪婪的嘶鸣,疯狂地挤压过来,瞬间将那惨白的光圈压缩了三分之一!冰冷的毒气几乎舔舐到他的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强烈的麻痹感。
刑战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声饱含绝望的嘶吼牵引,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终,那黯淡无光的瞳孔,死死地钉在了刑天扭曲痛苦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疲惫,有难以言喻的痛楚,有十七年严苛压抑的沉重,但最终,在那即将熄灭的灰烬深处,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不顾一切的光芒!
那光芒,名为不甘!名为期许!
“活…下…去…”刑战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在砂纸上摩擦,嘶哑微弱得几乎被瘴母的嘶鸣淹没,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金石之音,狠狠撞进刑天混乱的意识核心!
“像…个人…堂堂…正正…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将…来…才…有…讨…还…血…债…的…那…天!”
最后几个字,刑战几乎是吼出来的!伴随着这声耗尽生命的嘶吼,一大股粘稠的暗红血液猛地从他口中呛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他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向后滑倒,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头颅无力地垂下,那最后一点凝聚了所有复杂情感与沉重期许的光芒,在他眼中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灰暗。
父亲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随时会彻底断绝。
“爹——!!!”
刑天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撕裂!比体内血脉冲突更甚的剧痛席卷全身!刑战那用生命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燃烧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因血脉暴走和凶兽凝视而滋生的戾气、迷茫与恐惧!
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为了希望!为了将来!为了讨还葬风谷的血债!
不是为了被血脉奴役!不是为了成为深渊的祭品!
母亲的血在他体内流淌,那是力量,是羁绊,是存在的意义!父亲的严苛,那十七年非人的磨砺,不是将他锻造成复仇的兵器,而是为了让他能在这残酷的世间,以“人”的姿态,活下去!
“啊——!!!”
刑天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那不是绝望的哀嚎,而是灵魂深处不屈意志被彻底点燃的怒吼!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强行统合、压缩、点燃!
活下去!守护!
这意念如同最炽热的恒星核心,在他灵魂中轰然爆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再无保留,再无迟疑,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注入胸前那枚温润的玉佩!
“嗡——!!!”
玉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鸣!那惨白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凝实、无比炽烈!不再是剑,而是化作了一轮在地窖中升起的、微缩的白色烈阳!光芒所及之处,翻滚的惨绿色瘴母如同遇到天敌,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硬生生被逼退到地窖的边缘角落,粘稠的毒云被压缩得如同实质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这光芒,不仅蕴含着玉佩本身的星图之力,更融入了刑天那“活下去!守护!”的决绝意志!它暂时照亮了这方绝望的囚笼,也照亮了刑战那失去生息、冰冷滑倒的躯体,照亮了幽姬因本命蛊爆裂而惨白如纸、嘴角溢血的脸庞。
然而,这爆发如同回光返照。玉佩的光芒在达到顶峰的瞬间,刑天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玉佩深处反噬而来,瞬间席卷他的全身!那炽烈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边缘开始剧烈地波动、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玉佩的力量,正在被急速消耗!这守护的烈焰,即将熄灭!
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幽姬倚在角落,本命蛊爆裂的反噬让她五脏六腑如同移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她看着刑天爆发的白光,眼中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在光芒迅速黯淡的瞬间化为更深的绝望。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腥甜的鲜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完了…她眼中一片死灰。
白光之外,被逼退的惨绿色瘴毒光团感受到了屏障的衰弱,立刻发出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嘶鸣!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疯狂地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光幕!白光剧烈地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如同琉璃即将破碎的“咔咔”声!那微缩的烈焰,随时可能被这绿色的死亡狂潮彻底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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