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现实在脑海中疯狂撕扯、碰撞。刘癞头胸前喷涌的血雨,母亲幽姬苍白如纸的脸,玉佩崩裂的脆响,深渊狼群的獠牙……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旋涡,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搅碎。
然而,就在这意识风暴的最中心,在那片被血脉暴走和濒死记忆点燃的混沌狂暴深处,一点冰冷的“锚”死死地钉在那里——父亲刑战最后燃烧魂火推开厉无咎时,那声穿透灵魂的嘶吼:“活下去!像个人一样!”
这声嘶吼,如同破开混沌的惊雷,瞬间劈开了刑天意识中翻腾的血色迷雾!
“活…下去…”刑天沾满血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重复着这沉重的三个字。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记忆暴走而充斥血焰的眼睛,艰难地转向一旁昏迷的母亲。
幽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骸骨间,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颈间那被孩童吞噬后暂时遏制的“玄冥·永寂指”剧毒死气,失去了孩童的压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的墨色蛛网,贪婪地侵蚀着她苍白肌肤下最后一点生机。那微弱的胎动,似乎也变得更加遥远、更加飘渺。
母亲!弟弟(或妹妹)!
守护的执念,如同冰冷的清泉,瞬间浇灭了刑天眼中翻腾的狂暴血焰,将那濒临崩溃的混乱意识强行拉回冰冷的现实深渊。他必须清醒!必须控制住体内那几股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冲突力量!为了母亲,为了那个尚未出世、却已在亡命奔逃中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细微的嗡鸣,从他紧握的右拳传来。
刑天愕然低头。
只见自己那几乎被“葬渊冰魄”石片反噬之力彻底冻结、布满狰狞黑冰裂纹的右臂,此刻竟在星图那古老威严的辉光持续照耀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覆盖在手臂表面的、如同活物般蔓延侵蚀的漆黑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退却!那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遇到了克星,在星图光芒下节节败退。随着黑冰的消退,手臂上原本被冰封掩盖的、源自玉佩崩裂时烙印下的星璇图案,清晰地显露出来。
这星璇烙印,此刻正随着刑天每一次沉重的呼吸,明灭不定地闪烁着!每一次明灭,都流淌出与岩壁巨大星图同源的、古老而威严的星辉。这星辉温和却坚定地流淌过刑天近乎破碎的右臂经络,所过之处,那因力量反噬而撕裂灼痛的创伤,竟传来一丝丝微弱却真实的清凉与舒缓感!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丝救命的甘霖。
是这星图!是这烙印!
刑天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自己明灭不定的右臂烙印,又猛地抬头看向岩壁上那流淌着浩瀚星辉的巨大图案。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模糊而强烈的共鸣感,如同沉睡的琴弦被拨动,在他灵魂深处震颤。
然而,这丝明悟和体内力量冲突稍缓带来的微弱喘息,瞬间被更加尖锐的危机撕裂!
“呜嗷——!”
一声格外凄厉、充满嗜血欲望的狼嚎从骸骨堆的阴影中炸响!是那头被刑天用断弩重创了前肢的头狼!它显然被刑天身上爆发又收敛的气息变化所迷惑,更被幽姬身上重新弥漫开的、对它们而言充满致命吸引力的剧毒死气所刺激,凶性彻底压倒了星图带来的本能恐惧。
头狼眼中幽绿的光芒暴涨,强忍着前肢的剧痛,猛地从骸骨堆后窜出!它不再试探,不再等待狼群合围,而是将所有的凶残和速度爆发到极致,化作一道腥臭的暗影,直扑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幽姬!布满倒刺的獠牙张开,目标直指幽姬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它要抢先撕开这最具诱惑力的血食!
“娘——!!!”
刑天目眦欲裂!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力量冲突,在这一声源自灵魂的嘶吼中,被压缩到极致!他体内那几股狂暴冲突的力量——燃烧的血脉之力、深渊的凶煞戾气、玉佩崩裂残留的星力、甚至右臂烙印中刚刚被引动的古老星辉——在这守护至亲的绝对意志下,被强行拧成了一股!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调动!
完全是身体在绝境下超越意志的本能反应!
刑天那刚刚消退了部分黑冰、烙印明灭的右臂,如同蓄满力量的强弓,猛地向后一收!没有复杂的招式,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有最原始、最直接、凝聚了他此刻全部意志与混乱力量的——一拳!
拳锋破开粘稠的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混乱的能量在拳锋上形成一片扭曲的力场,星辉、血焰、黑气在其中疯狂交织、湮灭、再生。
这一拳,后发,却以一种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砸向那头凌空扑向幽姬的腐心毒狼头狼!
拳锋未至,那凝聚的、混乱而狂暴的力场冲击波已然狠狠撞上了头狼腥臭的身躯!
“嘭!”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败革之上。
头狼那扑击的凶猛势头戛然而止!它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坚硬的狼骨在倒飞过程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幽绿的狼眼瞬间被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填满。
“轰隆!”
头狼的身体狠狠砸进后方狼群之中,撞翻了一片低吼的恶狼,激起漫天骨粉和烟尘。
狼群的骚动和低吼瞬间被这雷霆一击所震慑,出现了短暂的死寂。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单膝跪地、右臂烙印明灭、如同从血狱中爬出的身影,凶残中第一次染上了深深的忌惮。
刑天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右臂微微颤抖。拳面上残留着混乱力量碰撞湮灭后的细微电芒和焦痕。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被击飞的头狼和暂时被震慑的狼群,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火焰。
守护的壁垒,以血与意志,在星图之下,在群狼环伺之中,再次强行铸起!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一丝微弱却极其不祥的震动,极其轻微地,从众人头顶上方极远处、那崩塌陷坑的黑暗穹顶方向,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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