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鞭子,抽打着刑天早已麻木的脊背。每一次沉重的拖行,都伴随着骨骼与泥泞地面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轻响,这微弱的声响转瞬便被无休止的雨声吞没。他仅存的左臂手肘和右膝,成了支撑这副残破身躯移动的唯一支点,每一次向前挪动,都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凝气境残存的气力。断裂的右臂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提醒着他这具躯壳正濒临崩溃。
怀里,妹妹刑小雨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薄衣,灼烧着他冰冷的胸膛。那热度是如此惊人,仿佛一团在暴雨中倔强燃烧的火焰,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刑天低下头,脸颊蹭过小雨枯草般纠缠的头发,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刑天的心跳。他只能更紧地、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她箍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一丝。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干涸的血污,又混着新的血水淌下,在他爬行过的泥泞里拖曳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世界只剩下前方那片在雨幕中摇曳的、昏黄的灯火——城西那家小小的“济世堂”医馆。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灯塔,唯一的生路。他死死盯着那点光,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小雨……小雨……”
意识在剧痛与寒冷中沉浮,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是父亲粗糙的大手最后一次按在他肩头,声音嘶哑却坚定:“护好小雨……活下去!”是母亲在流民潮的混乱中被人群冲散时,那最后一声凄厉的呼喊:“天儿——!”是那场惨烈的边军溃败,血肉横飞,同袍一个个倒下,他背着被流矢射穿右臂的小雨,在尸山血海中亡命奔逃……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浮现,都带来比断臂更甚的煎熬。
他不能倒下。倒下,怀里这点微弱的火焰,就真的熄灭了。
近了,更近了。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木门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冰冷。门楣上,“济世堂”三个字的漆金早已斑驳脱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台阶就在眼前,一级,两级……那平日里轻易便能跨过的石阶,此刻却如同陡峭的山崖。
刑天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用额头抵住湿滑的石阶边缘,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沉重的身体向上拱起!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他没有停,借着那一点向上的势头,左臂再次发力,手肘死死撑住第二级台阶……每一次攀爬,都像是榨干骨髓里最后一点力气。断裂的右臂在拖拽中撞击着石阶,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终于,他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烂泥,瘫倒在紧闭的医馆大门前。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身下的积水迅速被血染红。怀中的小雨依旧滚烫,那温度烫得他心慌。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头颅,用额骨狠狠撞向那扇厚重的木门。
咚!沉闷的响声在雨夜里显得如此微弱。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破碎不堪,被风雨撕扯得几乎听不见。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瓦片的单调声响。
刑天眼中血丝密布,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他再次用头撞去,一次,两次,每一次撞击都让额头的皮肉绽开,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救……救我妹妹……她……快不行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喊,声音凄厉如鬼哭。
门内终于有了动静。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一道狭窄的缝隙被拉开。门缝后,露出一张苍老而冷漠的脸,是医馆的老伙计。他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冷漠地扫了一眼门外泥泞中如同两条濒死野狗般的兄妹,眉头厌恶地皱起。
“吵什么吵!”老伙计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流民与狗,不得入内!滚远点,别脏了门槛!”说完,不等刑天再开口,那扇门便毫不留情地再次合拢,发出沉闷的“砰”一声,隔绝了门外所有的绝望与哀求。
那一声“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刑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无边的夜雨,瞬间将他淹没,连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意。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妹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她滚烫的体温仿佛成了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真实。那双曾经明亮清澈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让人心碎。父亲临终的嘱托、母亲离散时的呼喊、无数同胞倒下的身影……所有沉重的画面在这一刻轰然压落,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彻底碾碎。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牙齿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决绝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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