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包裹着刑天。意识沉浮,断臂的剧痛、石化的滞重、脏腑的灼烧感,还有那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疲惫,化作无数双冰冷的手,将他往深渊更深处拖拽。唯有背上那一点微弱却滚烫的温度,像风中残烛,固执地燃烧着,提醒他不能沉沦。
那是墨漓。
他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凶光。映入眼帘的不是泥泞的街道,也不是冰冷的雨幕,而是一片模糊的、带着药草苦涩气味的昏黄。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木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呃……”
他试图撑起身体,左臂那石化般的沉重感几乎让他再次栽倒。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是石化的皮肤与粗糙木板接触的声音,如同命运拖拽着镣铐。右臂断裂处被简单固定,裹着厚厚的麻布,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手臂传来的陌生感——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急切地扫视。
“墨漓……”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还没死。”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刑天猛地扭头,动作牵扯伤口,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强忍着,看清了说话的人。
是那个自称“墨漓”的女子。
她正坐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拿着一块沾湿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刑天额头上撞门留下的伤口。血污被一点点拭去,露出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额骨。她的动作很稳,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精细的工艺品,而非处理一个濒死之人的创伤。昏黄的烛光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却衬得她那双眼睛愈发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刑天没有躲闪,只是死死盯着她:“她在哪?”
“内堂。”女子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老医师在救她。失血太多,寒气入腑,还有……某种异种死气侵蚀心脉。”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刑天石化左臂上一道细微的裂痕,那裂痕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的、不属于血肉的光泽一闪而逝。“你妹妹的情况,比你更糟。”
刑天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女子轻轻按住未受伤的肩膀。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
“别动。你全身骨头断了三成,脏腑移位,失血不比你妹妹少多少。再乱动,神仙也救不了你。”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刑天被血浸透的破烂前襟上,那里,一点银光隐约透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等。”
刑天急促地喘息着,赤瞳中的凶光在听到“等”字时,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焦灼取代。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如同指间的流沙,而墨漓……他不敢去想。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争执声从内堂门帘后传来。
“……师父!外面全是兵!税司的狗带着城卫军把咱们济世堂围了!说是缉拿凶徒!这、这怎么办啊!”是那个年轻伙计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紧接着是老医师苍老却带着决绝的嘶吼:“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药!把柜子最底层那瓶‘九转续命丹’拿来!快!这丫头心脉快断了!还有,拿我的金针来!快!”
“可是师父!他们……”
“没有可是!救人!!”老医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在我这济世堂里,只有病人,没有凶徒!谁敢进来打扰老夫救人,老夫就让他尝尝‘阎王愁’的滋味!”
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角,老医师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外堂,目光在刑天和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医者执念。他什么也没说,又猛地缩了回去,门帘剧烈晃动。
外堂重归寂静,只剩下内堂隐约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翻找药瓶的碰撞声,以及老医师低沉的、念咒般的施针口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药草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缉拿凶徒……格杀勿论……”税司那阴冷的狞笑声仿佛还在门外回荡,与此刻医馆内生死一线的挣扎形成尖锐的对比。
刑天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体无法动弹,但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铁。他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那扇不久前被他用头颅和鲜血撞开的门。门外,是刀剑的寒光,是铁蹄的践踏,是权力的冰冷绞索。门内,是妹妹微弱的呼吸,是老医师拼尽全力的嘶吼,是身边这个神秘女子指尖的微凉。
希望与毁灭,仅隔一扇薄薄的门板。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嗬嗬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源于一种极致的无力与愤怒。他救出了妹妹,撞开了这扇门,却仿佛只是从一个深渊,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被重重围困的绝境。那点背上的“薪火”被暂时护住了,但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风,随时可能将其彻底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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