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么大的雨,几位客官这是打哪儿来啊?快快快,里边请!里边暖和!”老掌柜的声音热情得近乎谄媚,侧身让开门口。
门内,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生肉放久了的淡淡腥臊味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几张破旧的桌椅,柜台后一个眼神闪烁的伙计,角落里还有两个穿着破烂皮袄、满脸横肉的汉子,正用毫不掩饰的、打量牲口般的目光盯着他们。
石猛仅存的独眼凶光一闪,就要发作。墨漓却轻轻踏前一步,正好挡在他身前,对着老掌柜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哑平静:“掌柜的,讨碗热水,避避雨。”
她背着刑天,率先走了进去。姿态看似放松,但每一步都踩在一种奇特的韵律上,周身气机引而不发。
石猛咬了咬牙,扛着刑天的残躯,也跟着踏入这虎狼之窝。
驿站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肮脏。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坑洼不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那老掌柜殷勤地引着他们到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旁坐下,嘴里絮叨着:“客官放心,小店虽然简陋,但热水热饭管够!这荒山野岭的,能遇到就是缘分!看几位这模样……是遭了匪了?”
墨漓没有回答,只是将背上的刑天轻轻放在长凳上,让他靠墙坐着。刑天低垂着头,焦黑的面容在昏暗灯光下如同恶鬼,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石猛也重重地将肩上的残躯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条凳上,大口喘着粗气,断臂处的布条又渗出血迹。
老掌柜和柜台后的伙计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伙计立刻端来一个粗陶大壶和几个豁口的碗,倒上浑浊的热水。
“几位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饭菜马上就好!”老掌柜搓着手,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虚伪。
墨漓端起碗,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碗壁的温度。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驿站。角落里的两个汉子看似在喝酒,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过他们。柜台后的伙计,手一直放在柜台下面。后厨的门帘缝隙里,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石猛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滚烫的水顺着喉咙下去,似乎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他放下碗,抹了把嘴,仅存的独眼凶悍地瞪向老掌柜:“掌柜的,有酒吗?烈酒!再切几斤熟肉来!老子快饿死了!”
“有有有!”老掌柜连声应道,转身对伙计吆喝,“快!给这位壮士上酒!切肉!要最好的!”
伙计应了一声,掀开后厨的门帘钻了进去。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那香味异常诱人,带着油脂的焦香和某种香料的味道,但在墨漓敏锐的嗅觉里,这香味之下,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石猛似乎也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独眼紧盯着后厨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墙边、如同焦尸般的刑天本体,垂落在地上的左手手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一滴粘稠的、散发着微弱金红色光泽的血液,顺着他焦黑的指尖,无声地滴落在泥地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和驿站内的嘈杂完全掩盖的腐蚀声响起。那滴血液落下的地方,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墨漓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后厨的门帘!几乎在同一瞬间——
“哗啦——!!!”
驿站紧闭的窗户猛地被从外面撞碎!木屑纷飞!
“呜——!”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雨幕!不是一支,而是十数支!漆黑的弩箭,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毒蛇般从破碎的窗口、甚至是从屋顶的缝隙中,穿透狂暴的雨帘,攒射而入!目标直指刚刚坐下的墨漓和石猛!
太快!太狠!太突然!
这根本不是驿站里的人!是埋伏!是复仇!
弩箭的寒光,瞬间映亮了驿站内每一张惊骇的脸!
“一阵风的崽子!”石猛目眦欲裂,狂吼出声!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弩箭临身的刹那,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扑!不是躲避,而是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悍然撞向墨漓!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一支力道最为强劲的弩箭,穿透了石猛仓促间用后背挡住的、那具属于刑天的焦黑“残躯”,余势未消,又狠狠钉入了石猛自己的后背!箭簇透胸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呃啊——!”石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吼,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和被他撞开的墨漓一起向前扑倒!他仅存的左臂死死撑住地面,用身体和那具残躯,为墨漓筑起了一道血肉屏障!
“叮叮叮叮!”
墨漓在石猛撞来的瞬间,身体已如鬼魅般贴着地面滑开,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舞出一片森冷的寒光,将射向她的几支弩箭精准地格飞!箭矢撞在短刃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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