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内,药香与血腥、焦糊气息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徐老医师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石猛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又瞥了一眼角落草席上那两具焦炭般的人形,眉头拧成了疙瘩。玄冥蚀骨散混合尸瘟腐毒,这绝非寻常流寇所能拥有的手段。眼前这三人,来历绝不简单。
“清瘟败毒散内服,辅以金针渡穴,拔毒祛邪。”徐老医师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外敷‘生肌玉红膏’,配合烈酒清洗,或可暂缓毒气攻心。然此毒阴损霸道,已深入骨髓腑脏,能否熬过,全凭造化,更要看……他自身的求生之念。”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伙计手中接过三包研磨好的药粉,又取出一套细如牛毛的金针,在油灯火焰上燎过。
墨漓紧绷的心弦并未因徐老医师的出手而放松。她看着老医师亲自调配药散,又指挥伙计取来烈酒和滚水,动作沉稳而精准。然而,就在徐老医师转身去取药膏的瞬间,墨漓冰魄般的眸子猛地一凝!
她的目光穿透药铺敞开的木门,落在斜对面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店铺上。那店铺门脸狭小,悬挂的布幡早已褪色,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虫豸图案,旁边用楚地古篆写着一个小小的“蛊”字。这是一家售卖巫蛊之物或虫蛇药材的铺子。
就在刚才,那蛊铺虚掩的门板缝隙中,一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那目光并非好奇的窥探,而是带着审视、确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目标,赫然指向回春堂内的他们三人!
章邯的人?还是“一阵风”的漏网之鱼?墨漓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楚关之内,竟也有眼睛盯着他们!这看似喧嚣的市井,实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她不动声色,身体微微侧转,将刑天本体和那具“残躯”挡在身后更深的阴影里,同时指尖悄然扣住袖中冰魄剑的剑柄。体内冰魄玄功加速运转,压制着因刑天体内熔金之血躁动而翻腾的气血,以及嘴角那抹顽固的青黑。
“呃啊——!”石猛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打断了墨漓的思绪。徐老医师已将烈酒淋在他后背的伤口上,剧痛如同万蚁噬心,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弓起,仅存的左臂死死抓住条凳边缘,指节捏得发白,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按住他!”徐老医师低喝。两个伙计连忙上前,死死按住石猛的肩膀。老医师手法快如闪电,数枚金针精准刺入石猛后背几处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的黑气顺着针孔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石猛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色由青紫转为一种骇人的灰败,仿佛生命正被强行抽离。
墨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石猛仅存的左眼瞳孔剧烈收缩,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徐老医师却面不改色,迅速将一包药散混入温水,捏开石猛的牙关,强行灌了下去。药散入腹,石猛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去,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但那股灰败的死气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一丝。
“生死一线,看今夜。”徐老医师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带着疲惫,“若能熬过子时,便有一线生机。若熬不过……”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目光转向墨漓,“小娘子,令兄伤势虽重,但生机未绝,只需静养。倒是你……”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墨漓苍白的脸上,尤其在她嘴角那抹青黑上停留片刻,“你体内似有阴寒之毒与玄功冲突,气血两亏,若不及时调理,恐伤及根基。”
墨漓心中一凛。这老医师果然眼力毒辣!她强行压下体内不适,微微躬身:“多谢老医师救命之恩。我无妨,还请先救我兄长。”她指了指草席上的刑天本体。
徐老医师走到刑天身边,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刑天焦黑的手腕上。触手一片冰冷死寂,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然而,当他的指尖试图探查刑天体内状况时,一股极其微弱、却灼热霸道的反震之力猛地传来,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
“嗯?”徐老医师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再次凝神探查,那股灼热感却又消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刑天的脉象依旧微弱混乱,如同风中残烛,但体内深处,似乎蛰伏着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而混乱的力量,如同被层层枷锁禁锢的火山。
“怪哉……”徐老医师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令弟脉象……古怪至极。似生机断绝,又似……内蕴真阳?这焦灼之伤,非火非雷,倒像是……某种霸道至极的异力反噬?”他抬头看向墨漓,目光充满了探究,“小娘子,令弟究竟遭遇了什么?”
墨漓心头剧震。这老医师竟能隐约察觉到熔金之血的异常!她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带着悲戚:“家弟……为护我等,强行催动祖传秘法,遭了反噬……才落得如此。”她含糊其辞,将一切归咎于“秘法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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