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会来。”林辰拍了拍赵磊的肩膀,转身往大棚走。风穿过大棚的塑料布,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在背后议论纷纷,那些看不见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果然,第二天一早,镇政府大院里就传遍了“林辰想靠举报博眼球”的说法。有人在走廊里故意大声说:“有些人啊,嫌副镇长官小,不安分,总想搞个大新闻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人对着林辰的办公室方向撇嘴:“被几个村民三言两语就煽动了,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傻得冒泡!”还有人编出更难听的闲话,说:“听说他是跟王县长的侄子抢项目,没抢过,才怀恨在心,故意找化工厂的茬,想给人家下绊子。”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林辰转。他去财政所报下乡的差旅费,会计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红着脸说:“林镇长,张镇长没批,说……说您最近的开销有点多,暂时报不了,让您先垫着。”他召集村干部开合作社的推进会,来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正经听的,散会时都找借口溜得飞快,说“家里忙,得回去喂猪”“地里的草该除了”。就连食堂的大师傅,给他盛的饭都比别人少了半碗,菜里的肉更是屈指可数。
最难受的是夜里。林辰的宿舍在办公楼二楼,窗户正对着镇政府的院子。总能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有时是张涛带着几个人在楼下抽烟,故意把声音提高,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自毁前程”“读死书读傻了”之类的话,像长了翅膀,一个劲地往楼上飘。有时是陌生的摩托车停在楼下,车灯明晃晃地照进他屋里,亮如白昼,引擎“轰隆隆”地轰鸣着,直到后半夜才肯走,吵得他根本没法睡。
林辰把所有的举报材料都锁进抽屉,钥匙串在手腕上,睡觉时都攥在手里。夜里睡不着,他就翻出大学时的《环境经济学》,书页都泛黄了,边角卷得厉害。书里夹着张老照片:他和张明远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刚培育出的抗污染稻种,笑得一脸傻气,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那时他们总说,以后要让所有的土地都干干净净,让农民种出放心粮,喝上干净水。
可现在,他连保护好清溪坝上游那一百亩地,阻止一个可能污染水源的化工厂,都这么难。
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林辰看着手腕上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心里却像燃着一团火。他知道,那根无形的绞索已经套在了脖子上,越收越紧,但他没打算低头——有些东西,比前途重要,比安稳重要,比如老百姓碗里的干净粮,眼里的那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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