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的大理石台阶被阳光晒得发烫,林辰走下来时,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让保安跟随,左手拎着个半米高的模型——那是新厂区的缩微沙盘,绿色的草坪部分用植绒纸粘成,边缘还沾着点未清理的胶水印。
“林辰出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原本嘈杂的声浪突然聚成一股,像块巨石砸过来。林辰刚走到台阶下,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推了把,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怀里的模型差点脱手,底座的硬纸板狠狠硌在肋骨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骗子!还我们工作!”有人把矿泉水瓶扔过来,在他脚边炸开,水流溅湿了裤脚,带着股消毒水的味道——是从医院捡来的空瓶。林辰稳住模型,抬头看向人群,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或焦虑的脸,最终落在王师傅身上。老人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手里的硬纸板被捏得变了形。
“大家听我说!”林辰的声音被淹没在骂声里,他深吸一口气,把模型举过头顶,“这是新厂区的规划模型,里面有2000个焊工岗位,月薪比现在高500,每年还有免费体检!”
“谁信你的鬼话!”前排的老焊工猛地将工伤证明拍在地上,纸页被风卷起,边角划过林辰的鞋尖,“上个月还说保证不裁员,这个月就要拆厂,当官的话能信,猪都能上树!”
人群哄笑起来,笑声里裹着浓浓的怨气。林辰弯腰捡起那份证明,纸张边缘已经磨破,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明亮,与眼前这位满脸沧桑的老人判若两人。他想起资料里的记录:这位老焊工叫孙建国,1998年在轧钢车间被机器轧断了左手食指,工伤等级七级,每月能领800元补助。
“我知道大家怕什么。”林辰直起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扩音喇叭,按下开关时,电流声刺啦响了一下,“怕没工作,怕房贷断供,怕孩子交不起学费。这些我都懂,因为我父亲也曾是钢铁厂的工人。”
喧闹声小了些。林辰按下播放键,喇叭里传出社区医生的声音,清晰而冷静:“镜州老工业区儿童铅超标率达到37%,其中重度超标占11%,主要诱因是长期吸入含铅粉尘、饮用受污染水源……”
录音播放到一半,人群里突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孩子的口罩又滑到了下巴上,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
“这是新厂区的效果图。”林辰举起张放大的彩印图,阳光照在上面,能看见绿化带里的儿童游乐设施,“环保设备投入比现在多三倍,废气废水处理后才能排放。旁边就是生态公园,孩子们可以在草地上跑,不用再戴口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至于工作——”他掏出手机,按下免提,拨通了科创园区张总的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对方接起:“林市长?”
“张总,你上次承诺的100个技术岗位还算数吗?”林辰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去,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当然算数!只要是搬迁过来的工人,我们优先签合同,试用期工资就按原岗位的90%算,转正后再加!”
人群彻底安静了,只有风吹过扩音喇叭的呜呜声。林辰又拿出几张A4纸,是银行出具的“搬迁安置专项款”到账凭证,红色的公章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这是一亿五千万专项资金,存在市财政的监管账户里,专门用于工人培训、临时安置和工资补贴。每一分钱的去向,都会在市政府官网公示。”
他把凭证一张张举起,让不同方向的人都能看清:“孙师傅,”他看向那位老焊工,“新厂区的维修车间需要有经验的老师傅,我给您留着主任的位置,月薪6000,您愿意来吗?”
孙建国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他身后的周明突然喊道:“我作证!昨天厂里的招工表确实写着优先录用老工人!”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低头私语,有人拿出手机对照着官网的承诺书。马志强的那几个保镖悄悄往人群外退,其中一个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易拉罐滚出来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我能去新厂区当保安吗?”后排突然响起个怯懦的声音,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我腿不好,干不了重活,但我在厂里守了三十年大门,熟得很。”
林辰笑着点头:“能!新厂区的保安队就缺您这样的老熟人。”
有人开始陆续离开,走之前会接过秘书递来的就业宣传单。王师傅走到林辰面前,把那张“保住铁饭碗”的硬纸板塞进垃圾桶,低声说:“我孙子的排铅药快吃完了……”
“社区医院下周会安排免费复查,到时候我陪您去。”林辰的声音放轻了些。
老人点点头,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飞快地塞进林辰手里,低声说:“昨天早会,马厂长说‘闹大了省里就会压下规划’,还说……还说马书记会保我们这些老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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