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公告栏的玻璃被晨露糊成一片,清洁工老王举着刮刀用力刮了三下,才露出里面贴满的匿名信。黄牛皮纸在潮湿的空气里发皱,用打印体排出的黑字像爬满墙的虫子——“林辰拿了央企五千万,把生态新城项目给他亲戚!”“贪官不除,镜州难安!”
“这都第几回了?”老王的手套被胶水粘住,撕下来时带起层皮,渗出血珠。他昨天刚把公告栏清理干净,连墙皮都刮掉了一层,今天凌晨三点又被人贴满了,胶水粘得比水泥还牢,“这些人是不用睡觉的?”
林辰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看着那片刺目的黄。风卷着纸屑掠过脚边,其中一张飘到他鞋尖,上面的“亲戚”两个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李伟”——他妻子的堂弟,一个在省城开设计工作室的普通职员,连生态新城的招标会都没参加过。
“林市长,您别往心里去。”赵峰从警车下来,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是张没被粘牢的匿名信,“技术科初步鉴定,胶水是工业用的强力胶,一般文具店买不到。贴信的人戴了手套,没留下指纹,但监控拍到个模糊的影子,身高体态像张鹏的秘书小郑。”
林辰没接证物袋,目光落在公告栏最边缘的一张纸上。那里的牛皮纸被风吹开个角,露出底下浅灰色的水印——不是常见的花纹,而是个抽象的“鹏”字,像只展翅的鸟。这个图案他见过,上周去张鹏办公室签字时,对方递来的便签纸上就有。
“新闻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林辰的声音有点哑,喉结动了动——昨天夜里女儿哭着问“爸爸是不是真的拿别人钱了”,他哄了半宿,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记者都到齐了,就是……”赵峰压低声音,往市政府大楼的方向瞥了眼,“张局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让‘把握好分寸’,别把事情闹太大。”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辰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桌上摆着两摞文件,左边是与央企的会议纪要,每一页都有双方签字和录音记录;右边是工作餐的发票,三菜一汤,总价186元,付款方是市政府办公厅。这些本该是最有力的证据,此刻却显得单薄,像挡不住狂风的纸糊门。
“林市长,网上说您把生态新城的监理项目给了亲戚,请问属实吗?”第一个提问的记者举着录音笔,镜片后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
林辰刚要开口,张鹏突然从后排站起来,手里端着个保温杯,水汽在他脸上凝成白雾:“这位记者朋友,恐怕是误会了。生态新城的监理单位是通过公开招标选的,资质文件都在住建局官网挂着,欢迎随时查阅。”他笑盈盈地看向林辰,“林市长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家都顾不上回,哪有时间搞这些小动作?”
这话听着像解围,林辰却觉得后背发凉。张鹏故意不提“亲戚”是谁,也没否认传闻的核心,反而用“小动作”三个字,把严肃的指控轻描淡写成捕风捉影——这不是澄清,是在给谣言留尾巴。
“那为什么有人拍到央企负责人给您递文件袋?”另个记者追问,屏幕上立刻放出那张被P过的照片,文件袋的边缘泛着不自然的光晕。
“那是项目可行性报告。”林辰推开面前的文件,声音陡然提高,“当天参会的十五位同志都能作证,会后文件袋就交给了档案室,编号是ST-2023-075,现在就能调出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可以公开我的银行流水,从担任市长至今的每一笔收支,包括工资、补助、甚至我女儿的压岁钱存款,都可以接受审计。”
会场突然安静下来,快门声都停了。张鹏的笑容僵在脸上,保温杯的盖子“当”地磕在桌上。就在这时,后排有人突然喊:“林市长敢这么说,是不是早就做好了手脚?”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进油锅,会场瞬间炸开。林辰刚要反驳,张鹏已经抢过话筒:“大家别激动,审计部门已经介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我们要相信组织,也请大家给镜州一点时间,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带了节奏。”他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
林辰看着张鹏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对方的用意。这场发布会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无论他拿出多少证据,张鹏都能用“组织调查”来收尾,而“调查中”这三个字,本身就是对谣言的变相纵容。
走出会议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发来的照片:楼道的白墙上,有人用红漆写了“贪官滚蛋”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女儿的画被撕成碎片,散落在地。照片下面附了条消息:“朵朵吓得躲在衣柜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林辰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红漆的颜色像凝固的血。他想起早上出门前,女儿还踮着脚帮他系领带,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今天也要打败坏蛋哦。”现在,那些被谣言武装起来的“正义”,正把最锋利的刀,刺向最无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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